就在莫须有和那位中年女子谈话之际，一名穿着天阶学院黑色长袍的男子匆匆跑了过来，向着两人，然后微微躬身：“见过二位长老。”
中年女子看了他一眼，道：“调查得如何了？”
“有结果了，”男子点了点头道，“那两人都是普通人，少年叫此方，从与青山来，两年前开始在长汉城卖艺为生，一年前被人诬陷进了长汉大狱，本来是十年刑期，结果不知怎么的，前几天突然就被放了出来……”
莫须有有些讶异地看了女人一眼，心想从登天阶开始到现在也没过多久，她是何时派人去调查那对少年少女的？
中年女子无视他的目光，皱眉看向那男子，道：“这也叫有结果？你这话中可有两处不明——那少年既然从与青山来，那他父母又是谁？他又为何会被提前放出来？”
男子表情略微惶恐，躬身道：“万分抱歉，闫长老，是属下无能，只是那与青山少有人烟，除了山脚下的小镇偶有人见过那少年之外，再难找到任何线索，只知道他是被父亲养大，不过他父亲应该是普通人，而且已经去世了。至于他被放出来的事情……”
说到此处，男子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属下本想以您的名义托人调查，却被告知这件事是高度机密，就连您的权限都不能调查……”
被称为闫长老的中年女子眉毛猛然一挑。
她的全名叫闫维月，作为天阶学院的戒律神座长老，她在天阶学院、乃至整个中灵国都有着极高的地位和权限，而这件事竟然连她都不能调查！
这说不过去……如果那少年真是普通人，这便说不过去。
除非他不是普通人，而且还必须非常不普通。
闫维月很清楚，以自己的权限，不能调查的事情真的很少，所以她很快就想到了两种最有可能的可能——
其一，这件事可能涉及到中灵皇室内部机密，天阶学院虽然地位超然，却也不好干涉中灵皇室内政，自然也不会有调查的权限。
其二，这件事或许和某些比自己更强或者更有权利的人有关。
天阶学院的神座长老虽然很强，不过也都是天启境中期到巅峰的水准，天启虽强，但却绝非是这世上最强的境界。
闫维月清楚，世上比自己强的人虽然不算多，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能算少，至少在学院中自己还有几个上司和同事，而在其他几大门派，自然也有着各自的顶尖强者。
若这个少年和那些强者有关，那自己调查不到也是正常的。
闫维月闭着眼睛、敲着下巴沉思起来，莫须有靠在一旁的立柱上，也不知想着什么。
那位男子看着闫维月高大的身影，想到她那严厉的性格，顿时有些惶恐不安。
许久，闫维月睁开眼睛，看向他道：“罢了，说说那个女孩吧。”
男子松了口气，继续道：“那少女叫洛千千，倒是真没什么特别的，家在长汉贫民区，家人都已经去世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
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一年前发生在洛千千身上的那庄惨事。
“砰！”
男子的话音还没落下，闫维月已是重重一拳，落在了一旁的立柱上。
那精钢铸成的立柱，竟被她毫无元力的一拳，砸出了一道深深的凹痕！但很神奇的是，那凹痕竟然没过多久便自动恢复如初了。
感受到闫维月的愤怒，男子低头不语。
他很清楚，以这位戒律长老的性情，绝对是最难忍受这种事情的，所以他明白闫维月的心情，也正因为明白，他才选择保持沉默。
而莫须有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仍然靠在一旁的立柱上，眯着眼睛，就像要睡着了一般。
许久，闫维月才平息了一些怒气，冷声道：“那条狗呢？”
男子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洛千千那人，低头道：“已经死了。”
闫维月一怔，然后呼出一口浊气，喃喃道：“死了就好……”
想了想，她又道：“怎么死的？”
男子想了想，又将杨文然和此方的事情说了出去。
然后他补充道：“那个叫此方的少年现在似乎是在照顾洛千千姑娘。”
闫维月有些疲惫地靠在立柱上，叹道：“这两个少年倒也有点意思。”
然后，她看了眼男子道：“你做的不错，去领赏吧。”
“是。”男子低头应道，眉间中却隐隐有喜色。
天阶学院人人皆知，戒律神座长老虽然为人严厉，但赏罚却极为分明，罚的时候虽然可怕，可赏的时候也极为大方，对于办事得力的人，无论是学生老师还是下属，她都毫不吝啬。
所以男子很高兴地退了下去，将之前的惶恐忘得一干二净。
待他走后，一直靠在立柱上闭目养神的莫须有，总算是睁开眼睛，道：“心疼那个小女生了？”
“与其说心疼，不如说遗憾，”闫维月摇头道，“那少年很不错，只可惜那姑娘没有早一些遇到他，没有早一些来天阶学院，命运这东西，有时实在不公。”
“哪有什么公不公母不母的？”莫须有摸着胡子，眼神深邃，“你难道还没看透么？命运，本就不是未来，而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啊……”
闫维月眯着眼睛，却罕见地没有反驳，而是点头道：“你说得有理。”
难得得到这女人的认可，莫须有略微惊奇，随后笑道：“既然我有理，那这两个学生……”
闫维月目光骤冷。
“我要那姑娘。”
莫须有眉毛一抽，丝毫没有在山下时庄重的样子，呲着牙道：“行行，你说了算，那我要那少年。”
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严肃道：“今年正好轮到我们，这是神明赐予的运气，我们可得快点下手，要是让那几个家伙知道今年的小家伙这么厉害，都跑出来，可就麻烦了……”
闫维月一脸傲然：“谁抢得过我？”
“……”
莫须有只有无奈叹息。
……
正在天阶之上漫步的少年和少女，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些为老却不尊的家伙给盯上了。
若是套用那些女生喜爱的言情小说中的话来说——此时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当然，这样说其实不太准确，至少这二人眼中除了彼此之外，还有山间的风景，还有前方的阶梯，以及山上的大殿。
路已经不长了。
前方还剩下最后百来阶楼梯，而随着距离的拉近，山上那座金色的大殿，逐渐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大，也越发显得恢弘壮阔。
两人回头一看，何方圆已经被他们抛下将近三十阶的距离，而且步伐也越来越慢，后面的人便更不用说了，想在这登天之路上超过这二人，真是比登天还难。
终点越来越近。
此方开始有些茫然了：“我们这就第一了？”
洛千千想了想道：“好像是的。”
“还真是一点实感都没有啊……”此方忍不住摇了摇头，然后又想起什么，道，“对了，我们谁当第一好呢？”
“那还用说？”洛千千白了他一眼，“自然是一起第一。”
“……”此方一怔，然后掉头道，“有道理。”
说着，他回头看了看漫山如火的枫杏，叹道：“以前听老爹讲故事，总说什么想当强者，首先要又一颗强者的心……照理来说我们站在这儿也算是强者了，可强者的心到底是什么呢？”
洛千千略微思索了一下，道：“以前听邻家的爷爷说，龙是除了神以外最强的生物，它们天生崇敬神灵，却看不起世上所有人类，好像在它们眼中，人类就像蝼蚁一样脆弱，想杀就杀，想吃就吃。”
此方疑惑道：“这和强者有什么关系？”
洛千千道：“如果龙算是强者的话，那龙的心便是强者之心咯？”
“你是说要把后面这些人都当成蝼蚁？”
“大概是这个意思。”
“这算什么强者之心，不就是恃强凌弱么？”
“可是不和弱者相比，又怎能显示出你的强大呢？”
此方不解道：“那我该怎么和他们比呢？”
洛千千想了想，秀眉微皱：“嘲讽他们？揍他们？”
“会不会有点傻？”
“是有点……”
似乎是想到了相同的画面，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然后，此方深吸一口气道：“真要打我是肯定打不过他们的，不过既然我们现在领先，还是先拿了第一名再说。”
洛千千点头赞成。
于是两人继续向上爬。
毫无意外地，两人同时、也是最先到达了山顶，而此时，下面的何方圆还差五十阶左右才到。
此方总算有些累了，洛千千拿出手帕要帮他擦汗。
此方有点不好意思，却不好拒绝，于是只好傻站在原地，任由少女折腾。
就在他不知所措之时，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恭喜你们。”
两人转头一看，发现是刚才在山下宣布大试开始的那位叫做莫须有的老人。
当然，他还有个很厉害的身份——
天阶学院博学神座长老。
天阶学院在院长之下，有戒律、博学、执剑、杏林、磐石、圣光以及先知七大神座长老，他们地位崇高，并且皆是天启境的大能。
此方和洛千千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位看上去挺和蔼的老人。
而就在这时，老人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位极为高大的女子。
伴随着她的出现，两人发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在为之颤抖不已，林间的鸟儿似乎都在这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此方脸色有些苍白，突然想起刚才和洛千千关于强者的讨论，不由一阵汗颜——
什么是强者？
自己又算什么强者？
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