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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殊途同归的巧合

有一句话说的是:“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你能在任何地方遇见他,偶然或者刻意,现实抑或梦里。”施童最初听到这句话只是觉得有些矫情,直到站在自动还书机前,注视着传输带把她借的书缓缓推进一个黑色的集装柜。后面忽然响起一声不能再过熟悉的清冽沉稳的声音,透着一丝意外:“施童?”。

她忽然觉得,任何广为传播的一句话背后都镌刻着别人践行的经验是可以被相信和尊重的。

缓缓的转过身:“好巧啊,班长你也是来还书?”

“恩。”苏奕涵把手中的高等数学放入传送带,对施童说道。“这本现在才还?”

“什么?”

“我是说,川端康成的《花未眠》,开学遇到你借,现在又遇到你来还,觉得很有趣。”苏奕涵勉强的笑了笑,像是陷在什么回忆里,目光一度一度地偏离,棱角分明的侧颜被图书馆晕染出的昏黄灯光分割的明朗而深沉。

“你所谓的巧合,不过是释放信息的能量被分成很多相同分子,他们相互摩擦,进入这个世界的不同地点。但本质,说得难听点,殊途同归。所以——”施童一字一句的说道““世界上的许多巧合,你不知道并不代表不存在。”

苏奕涵挑了挑眉,惊讶的望着一脸平静的施童“有意思,这么说我们算是殊途同归咯?”说完望着一脸茫然神色微微有些窘迫的施童,忽然意识到这话带着暧昧不清的挑逗味,连忙改口,“我是说,这一般会出现在同卵双胞胎上,按照你所说,因为基因的相似性所以其相同分子摩擦几率比较大,他们更容易产生巧合。”说完陷入了沉思。从第一次看见施童,一桶水浇下来,这个女生竟然神色平静的找餐巾纸,他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在他面前的施童,总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令人捉摸不透迷雾,放佛一只小心翼翼的守护秘密的贝壳,外表很鲜丽,内心确是一片寂寥。苏奕涵对施童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最初他以为是惺惺相惜的认同感,就像他之所以能看到鲜丽外表下她内心潜藏的孤独不过是因为从心底觉得她和自己很相似,一路人。但现在他觉得并不是,他越来越读不懂她了,所有的巧合看似殊途同归,但事实上苏奕涵觉得拉远了他们的距离。这种缱绻着神秘,道不明的熟悉感,让苏奕涵莫名心头一颤,“那个失去联系的手机女孩”——苏奕涵被闪入自己脑海的念头惊了一下,他现在明白了这种熟悉感的来源。

施童看着站在身旁的苏奕涵目光涣散,神色游离,先是苦笑,继而摇摇头,最后傻笑,摆出各种各样的微笑,放佛根本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也没有在意到她,不免心中一丝酸涩,木木的说道“我晚上还有事,先回去了班长。”

苏奕涵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慢慢才反应过来,“哦,那一起走吧,我正好也回去。”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的微笑,如同溜号正好被老师抓起来罚站的小孩,慌乱里带着些许歉意。说完便跟着施童出了图书馆。于是,巧合理论再次被上帝验证。像第一次他们也是在图书馆里巧遇再遭遇大雨,此刻站在图书馆门口的施童望着天空倾斜飘飞的雨丝,不大不小,击打在地面和水洼上发出啪啪啪的和谐一致的响声,像一场讴歌巧合的协奏曲。不同的是,伞的主人换了位,这一次,只有施童带了伞。她撑起伞递给苏奕涵,笑起来“好熟悉的画面,今天我的伞送你回去咱们算是扯平了。”苏奕涵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那就麻烦了。”

雨势越来越大,瓢泼而下,苏奕涵右手撑伞,走在她的左侧。几滴水随冷风飘落在他手上,顺着清晰的骨节划下,在自由落体的作用下,于空中画出一条条细密而透明的水线,滴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施童跟他差了几十厘米,隔着氤氲的水汽看见那只轻瘦有力举着伞的手又下意识的向她挪了挪,白皙的脸上水珠顺着额角细碎的头发滴落。途经医务室,苏奕涵停下脚步,询问施童可不可以等他去买盒退烧药。

“你生病了?”施童讶然。

“不是,给郑锡坤买的,他发烧了。”苏奕涵一边收伞一边解释,然后麻利的选了一盒头孢刷卡,表情淡漠。在门口等待的施童才发现他左侧肩膀上的衣服基本湿透了,墨绿的格子衬衣上有一块块深深的水渍。等到苏奕涵再撑起伞,施童本想提醒他这边空间足够了,可以稍微往自己方向挪一挪。想想又觉得不合适。纠结中竟然下意识的伸手去推苏奕涵握着伞柄的手,当施童的指尖碰到苏奕涵的手,她动作一滞,握着伞的那双手也是明显一僵,潮湿中带着一抹陌生的凉意,交错的骨节有种生硬的触感,顿顿的。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却像是燃烧起施童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她慌了神:“班长,我只是,额,你左边都湿了。”说完她愣了愣,感受到自己话语之间的窘迫和一直烧到耳根的尴尬。

施童抬眼,看见苏奕涵脸上也泛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而且越来越红,直到清晰可见,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发涩:“哦,没关系。”还好没有持续多久,施童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拯救了此刻尴尬的局面,接起来,林萍略带埋怨的声音通过电波断断续续的传来“我说大小姐,我都发了你好几条短信了,你什么时候过来啊?我们都到了。”,施童这才想起来,今晚和林萍约好吃火锅的事情。

“你有约?”苏奕涵挑眉问道

“对,我差点忘了,今天和林萍约在如花。”施童收了线,说道。

“那走快点吧。”苏奕涵催促道,施童施施然走在苏奕涵身边,垂在左边的手时不时的擦过身边人冰凉的手,施童吓得缩了手放进自己口袋。

到了如花门口,苏奕涵收了伞刚想还给她,施童摇摇头:“现在还在下雨,你拿着吧。我待会可以和林萍一起走。”苏奕涵想了想,便道了谢,“那这把伞上课时候还你,快进去吧,我先回去了。”说完朝施童露出一个真诚温暖的微笑,撑起伞消失在深秋细密的雨里。天边暗沉沉的,施童抬头,看着闪烁的霓虹灯旁满花簇的招牌,“如花”,她默念着,忽然觉得这个名字真的好可爱,就像在倾吐此刻她心里盛开的一片芬芳。

推了门进去,扑面袭来的热气混着火锅涮煮食物的辛辣味窜进施童的鼻子。她在人群里环视了一圈,看到林萍挥舞着手招呼她,锅里的热气把她的脸吹得红扑扑的,亮晶晶的眼睛十分生动。然后,施童的目光落到坐在林萍身边的方展宏上,第一直觉是她并不喜欢这个男生,一双眼睛不专注,有些飘忽,嘴角向上挑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看见施童,只是象征性的投出一丝带着邪意若有若无的笑。

施童放下书包,刚落座,林萍便开始介绍,“童童,这是我男朋友,现在在A大”,然后又偏过头,“哥哥,这是我室友,施童。”

施童点了点头,微笑道:“你好。”

方展宏马上堆起灿然的微笑:“哦,你就是童童,长得真漂亮,早就听小萍提过你。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一边说一边朝施童伸出手来。

施童本能的排斥这样的男生和他的奉承,如果要用一个词来概括施童对他的印象,那就是,虚情假意。更何况,他能如此自然而亲昵的叫她的乳名,这种过分的热情令施童咋舌,浑身不自在。面对方展宏源源不断的询问:“童童,吃不吃辣?要不要再来点饮料?再来一份金针菇吧,我看你刚刚吃了很多,服务生……”只觉得都懒得应付了,偷偷去看林萍,她竟然笑的欢畅,体贴的把一盘盘新上的生菜下进翻滚着红色油水的锅里,末了,方展宏再很自然的夹起林萍放在他碗里的食物。

林萍一定爱惨了她的竹马哥哥,可是这个男人却完全不顾自己身边的女友,而是堂而皇之的向别的女孩献殷勤。施童想,精心雕饰的社交段数越高,世俗气也越重。不知道是男人的手段太过拙劣,还是这个人本身戾气难掩,但至少有一点施童确定,林萍更适合做童话里简单而纯洁的女主角,如果这个男人想要控制她,不费吹灰之力。

一顿饭吃的郁郁寡欢,方展宏把两个女生送到宿舍楼,林萍指着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说要去里面买点东西,留下施童和方展宏站在门口等。“你不喜欢我?”方展宏挑眉,望着施童,露出一丝挑衅的意味,这不是一句问句,而是带着笃定语气的肯定句。

“谈不上,你跟我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讨厌你。”施童轻笑,目光随即直直的看向方展宏,带着犀利和清冷:“林萍是个单纯的好女孩,你不要辜负她。”方展宏哈哈大笑起来,一派纯良:“我当然知道她的好,怎么,你觉得我会辜负她?”

“我不知道,但她肯定不是受到伤害,依靠着长吧台把烟卷吐得风情万种就完事了的那种女人。”

“真是小孩子!”方展宏看向她,脸上是恣意不羁的笑容

“你们在聊什么?”林萍捧着一大袋零食走出来,脸上带着娇羞,施童的目光落在袋子里被刻意挡住又不安分的露出一个角的卫生巾包装,了然的笑了笑。

“没什么,你室友要我好好照顾你。”方展宏挑了挑眉。

“所以啊,你要是欺负我,我可是有后盾的!”林萍开心的眼角上扬,露出细细的笑容。

“大小姐,你放心吧!”方展宏揉了揉林萍的头发,“你们快回去吧,别太晚了。”

施童刚刷卡进门,看着林萍一步三回头的留恋样,觉得好笑,轻轻叹了口气,说到底心里隐隐总有挥之不去的不安感。忽然感觉自己包里的手机震了一下,连忙翻出来点开一条新短信,盯着苏奕涵的名字,心头填满温暖和甜蜜,“谢谢你的伞,这是我的手机号,苏奕涵。”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的,施童捧着手机,或许是班长的缘故要记下所有学生的通讯号码,施童顿顿的想,或许出于什么别的特殊的原因?一种叫做有所企图的可能性窜进施童的脑袋,但随即挥之而去,蔓延地失望的情绪盖过了原先一丝小小的窃喜,只是一个随意的举动就能让你如此浮想联翩,撩拨你的心弦,牵动你的情绪,所以你到底在伪装什么?再故作老成的外表下不过还是一个的小女孩而已。施童呆呆的盯着手机,想着要回些什么:“郑锡坤感冒不要紧吧?,今天午饭的事情帮我道个歉,”想到让苏奕涵给自己传达歉意,觉得挺神奇,于是删了最后的几句话,改成:“郑锡坤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今天午饭看他心情不好,”点击发送。又忽然觉得自己在多管闲事,而且对象还是苏奕涵,懊恼的想咬舌根,只怪自己说话不经大脑过滤就冲动的按了发送键。

不一会,短信传回来。“他没事,可能这次考试感觉不好,你知道,跟竞赛挂钩。”施童盯着手机,下星期一出分,她似乎都能感受到身旁冻死人的低气压,感慨时运不济间,她保存短信,关了手机锁进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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