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巳时,一束暖阳从窗外照射到书桌上,书桌前的女子撩起纱袖,露出白皙的手腕,携起毛笔沾沾已研好的黑墨,在暗黄色的信纸上写下一排排苍劲有力的字体,下笔如行云流水,将这种字体上的美展现的淋漓尽致。
女子耳旁的一束青丝轻巧的滑落在她的肩头,她似乎是过于认真写信,并未发现,然而她清澈的眸子里却带有一丝不悦。
蓦地,女子提笔而起,将毛笔放在一旁,又将信纸折成小小的一叠,在裹成一个圈儿。弄好后,她对着身旁的一丫鬟唤道:“阿落,你把这信用飞鸽传书给他传回去。”
“是,二小姐。”阿落应道,上前接过信便转身走出了书房。
江洄蛮的视线缓缓移向窗外,好似要看穿什么。
“沈广诩,你以为我会就这么和你成亲吗,我江洄蛮誓死不从!”她轻哼一声,望着窗外出了神,在那独自喃呢,眉间尽显她的不满。
不一会儿,阿落回来了,江洄蛮见她的神情略带不安,阿落告之:“二小姐,信我已传出去了,可我在进院时,见到大夫人的贴身丫鬟茗儿正往这方走来,她见我正要入院,便拦住了我,让我转告你,大夫人让你去一趟她房内。”
“那茗儿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江洄蛮追问。大夫人这时要见她,究竟是有什么事要跟她说?
阿落摇了摇头道:“没有。”
江洄蛮低眸深思了一会儿,才道:“阿落,你同我一起去一趟大夫人那儿。”
“嗯。”
阿落的话音刚落,江洄蛮便转身疾步走出书房,阿落也紧随其后。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大夫人的院内。江洄蛮大步跨上台阶,伸手在房门上不轻不重的敲了几下。
“进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江洄蛮随即便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阿落随后,进了屋就将房门关好。
走进里屋,见大夫人正坐在木椅上,双手捂着茶杯,一身岚媛绿百褶裙衬得她甚显年轻。江洄蛮瞥眼便瞧到大夫人身旁坐着的江老爷,也就是她父亲,然而她对这个亲生父亲却感到陌生至极。江老爷脸上的神色庄重严肃,看着就让人背后一凉。
这屋内除了他们四人就再无他人了,想必是在江洄蛮来之前就将下人赶走了。
“洄蛮…”江洄蛮红唇轻启,正要行礼,可才吐出俩字就被大夫人止住了。
“洄蛮啊,行礼就免了吧,来,到大夫人这儿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大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和蔼的笑着对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江洄蛮未作回应,只是淡定的上前,走到大夫人的跟前停下。
大夫人拉过她的右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感叹道:“我们的洄蛮本就是个美人胚子,现在更是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大夫人说到这儿又顿了一下,抬头对着江洄蛮的视线,又继续道:“洄蛮啊,再过些日子,你就要嫁给弘王了,到了那儿你就得收敛一下,不要再那么任性,要乖巧些,做好你王妃该做的本分。”
“大夫人,我不会嫁他。”江洄蛮回答得干净利落,好似完全与她无关。
“放肆!”坐在旁边的江老爷显然没什么耐心,厚实的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上,连茶杯也小蹦了一下,咕噜的滚了几圈,滚到桌的边缘,茶水也淌了一桌,随即便滴答滴答地流到地上。
江老爷眉头紧皱,怒目圆睁,气呼呼的斥道:“这亲事早在几年前便定好,你有何理不嫁!况且你嫁的对象是弘王,将你嫁与弘王,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竟如此不知好歹!”
“这桩婚事你并未问过我的意愿,是你自作主张将它定好,我就算要嫁也是嫁我喜爱的人而不是他沈广诩。”江洄蛮缓缓开口道,她正对上江老爷的视线,未有丝毫畏惧,将江老爷的怒火视而不见。
“弘王的大名不是你能直呼的,我是你父亲,我有权替你决定你的终身大事!”江老爷喝道,对她此时的态度颇为不满,更是怒从心头起。
“呵,你现在倒是知道你是我父亲了,当初娘亲在世的时候怎不知你是我父亲,你是她丈夫?”江洄蛮冷哼一声,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拽紧,她闭上双眸,随即又睁开。
她娘亲是个秀外慧中的女人,是李将军的独女,她从小就没了母亲,她也是朝廷中的第一名女将,她有次立了战功前去受赏,就在那时她看见了江老爷,江老爷也是一个长相俊俏的男人,她便对他一见钟情。
之后他们在皇上的寿宴上相识了,好不巧,他们甚是和得来,从琴棋书画聊到人生乐事,成了无一不谈知己。并且她每次从战场回来后首要的便是前去找江老爷,她愿意为他奔前奔后,不辞辛劳,他也曾为她写诗作画,陪她赏花看雪,他们相爱了。
不久李将军战死了,将军府上下只剩下她一个家主,她忙前忙后日益消瘦了下去,江老爷不忍心让她只身一人,便提出了要娶她,可他们的事被老夫人知道后,他便被禁了足,这亲也被老夫人一巴掌拍散了,老夫人怒喝:“你谁都可以娶,唯独她不行!”这下终是明白,他们两家世代为仇,他们根本不可能会有好结果。真是好巧,狗血的事都被他们碰上。
江老爷在那之后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对她好,对她的事也不再过问,始终把她拒之门外,整个人冷漠如冰,谁也不知道到底他怎么了,直到她发现她怀了江老爷的孩子他这才来看她一眼,她苦苦哀求他让孩子活下,他答应了,悲哀的是她死于难产。
江洄蛮出生后被带回江府,江老爷给了她个二小姐的名分将她养在大夫人之下,大夫人人甚好,即使府中所有人都骂她是孽种大夫人也任然对她疼爱有加,可江老爷却对她冷淡至极,也许她见到他的背影比见着他的脸更多。江洄蛮讨厌府中的人骂她孽种,讨厌其他小孩用各种方法来捉弄她,她从别的小孩那偷听说只要学会了武功谁也不敢来欺负。那后她自此起便习武,偷偷在书房中偷来几本习武的书,果不其然,她辛苦练就的那一身功夫也为她赶走不少想加害于她的人。
沈广诩是她年幼时便认识的,时常欺负她,只不过手段极为幼稚,但她讨厌他毕竟谁也不可能喜欢一个老是欺负自己的人。
沈广诩在众人面前是高谈阔论、才华横溢并且风度翩翩的弘王,在她面前却过分得要死,还时常变换着法子捉弄她,要嫁给这种人?绝对不可能的事!
“……”江老爷没有答话,之前那怒气冲冲的模样也减少三分,也许他在纠结,又或许是因为惭愧,好吧,惭愧想来是不可能的了。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出嫁这事也先不说。”大夫人轻声细语说道,打断了现场的尴尬。起身将江老爷扶着坐下,温柔地替他抚了抚胸膛,缓解情绪之后,大夫人接着道:“你这性子也急,好好的非得要吵起来,可别忘了今儿叫洄蛮来是干什么的。”
江老爷缓了缓情绪,话题终是回归正道,他冷静道:“这次找你来,是让你去办件事。”
“哦?什么事非得我去办?”江洄蛮觉得好笑,他会放心让她去办事?
“关于弘王中毒的事。”江老爷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