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愈下愈大,洋洋洒洒覆盖了整个洛廷,就像天使的羽**片飘落,轻得不含一丝声响。视野很差,白茫茫的一片,连不远处圣言巫女的魔法高塔都只能看见一个轮廓了。脚下的大地在沉睡着。柔软的,洁白的,毫无防备的。安娜想起自己的童年,快乐而又孤单。每一年每一年的冬季都像现在这样,独自看大雪飞扬。
自从离开洛廷前往沃法尼亚求学,六年了,都没有再回来过。往事历历在目,有喜无悲。安娜突然明白,公认的脾气恶劣的爷爷安德鲁竟将自己保护得那么好、那么好。本该先回家里探望爷爷,可夜殿更让她忧心。安娜双手合十默念三声:爷爷,对不起!
安娜越走越慢,似乎畏惧着什么。究竟在怕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怕夜殿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更糟?不,她甚至没敢试着想象夜殿现在是怎样的,何来更糟。心脏细细的痉挛,一下一下,如鼓震雷的声音在脑海里横冲直撞,咕咚——咕咚——咕咚——
没错,安娜清楚自己陷入了恐慌。呼吸急促,双手搅起,只有指甲掐在手掌里的痛觉能让她稍稍镇定下来。站在刻画着占卜师专用的六芒星阵法的门前,安娜深呼吸,抬手推门。每个动作都像在完成一个仪式,缓慢而庄重。
5年不见的夜殿,就在里面。就在里面!
当冰冷的指尖触及门板的一刹那,朵芙贝丽丝清冷而淡定的声音突然浮现在她脑海里。
“你爱他什么?”
“你爱他,出于感激?”
“那你爱他出于友情咯?”
“你的朋友也会为你付出。你的朋友也同你互相信任。在你心里他和朋友没有区别。”
“如果你的朋友死了,你会怎么做?”
“如果是他呢?你会殉情吗?”
安娜被曾经记忆中清晰的对话怔在当地,动弹不得。下一句,朵芙贝丽丝该用她淡定的口气陈述一句令自己至今都惶恐不安的话了——
“你爱他,起于友情,却非因爱情。”
雪,缓缓飘落,冷眼旁观世事万物。
“他……是我的谁?”安娜低着头茫然的问自己,“朋友……?恋人……?还是,别的……?”自己还能像当初对朵芙贝丽丝那样,问心无愧的说出夜殿是自己的爱人吗?
门的另一边,拥有一双酒红色眼眸的吸血鬼静静等待着。
只要稍一用力,门就能推开。可安娜触及门上的指尖在颤抖。几天前劳丽义母曾问自己:“即使爱丽丝救夜殿的交换条件是要你的这一半灵魂,也要去么?”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作了如下回答,“必去无疑。万物有始必有终。和爱丽丝的分裂是始,那终结的一天定会来到。不是我吞噬了她,便是她吞噬了我。如果爱丽丝真提出这样的条件,我……”
我……?然后呢?安娜自问:然后我想说什么?我会说什么?爱丽丝和夜殿之间,该怎么选择?!如若这个问题无法言明,便没有见夜殿的资格。一个连信念都摇摆不定的人,终将一事无成。这样的自己无论是站在夜殿面前还是爱丽丝面前,都毫无意义,只能是个累赘。是个累赘。是个累赘……
安娜一吓,“累赘……呵、呵呵……真不像样!”她用力拍拍自己的脸颊,“安娜啊安娜……居然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真不像样!我是安娜,未来暗夜的王!谁都阻挡不了我的步伐,既然爱丽丝已经下了挑战书,那去捷丝忒斯群岛应战即可!然后把他们俩都健健康康的带回来,谁敢不从就罚他做女王的奴隶!”
吱嘎——黑洞洞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想罚谁做奴隶,安娜女王?”英俊的吸血鬼靠在门上,散落的黑色发丝下一双酒红色的邪魅眼眸透出异常诱人的光晕。唇角上扬,完美的弧度。黑色斜线条设计的衬衫上侧的两颗纽扣敞开着,令人抓狂的露出了三分之一的精致锁骨。高贵而邪魅的气息扑面而来。
安娜看了一眼,便愣住了。脑子里宛如绽开了数以万计的魔法爆炸。
高塔上层,缇娜端起精致的白瓷茶杯,“她作出决定了。”
“嗯。”安德鲁坐在圆桌的另一端。
“即使她的抉择会痛苦一生,你也不出面阻拦?”缇娜顿了几秒钟,又道,“我是预言师,无法改变命运的轨迹。你是旁观者,你能。”
屋内一片寂静,安德鲁抬起那双沉稳锐利的眼睛,“这是安娜的命运,旁人无权干涉。”
缇娜端着茶杯优雅的站起来,美丽的紫色瞳孔内映出纯白的雪景,“自160年前教皇凭一己之力打乱星辰,她的命运早已偏离轨道,凌乱不堪。如果没有人去修正,安娜的命运之星迟早陨落。一切皆是枉然。”
“这世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缇娜,忘记你劳丽导师的话了吗?”安德鲁笑道,“既然安娜注定要被人打乱命运轨迹,安心吧,也会有人怀着修正轨迹的命运降临到人间的。万物有始必有终。”
安德鲁转身,意味深长的道,“都听见了就进来吧。”
房门嘎嘎的开了。澈呆呆站在那里,一脸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