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半掩着的木门,四壁漏风的屋里只有一块长木板和一个缺了口的大水缸。长木板边上放着一双洗净的碗筷。男孩的双脚沾满泥巴,唯一的一双草鞋在小路上就掉了。他撩起身上残破的衣服,眉目间露出淡淡的忧伤,又被野蔷薇的刺划出十多道口子。他踮着脚从缸低舀出小半碗水喝下,屋内寂静无声。
摊开手掌,一块锋利的碎瓦片躺在掌心。他褪去上衣,随手扔在地上。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及时缝补衣服,似乎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占据了他的脑海。男孩盘腿坐在长木板上,这里就是他夜晚的床。
犹豫了一下,他解开缠绕在胸口的白布,一圈又一圈,动作缓慢而异常小心。一朵妖艳的绿蔷薇渐渐显现。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刻印。他将瓦片的利边对着绿蔷薇的花瓣比划了一下,才一用力又缩回了手。光洁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清晰地印子,很快就发烫红肿了起来。
男孩是个遗腹子,自他懂事起母亲就用层层绷带绑住了这朵奇异的蔷薇,每次都神情严肃的对他说绝对不能告诉别人,乖顺的他轻轻点头。然而三年前母亲和村里人同去森林深处打猎就再也没回来。他被村长收留,那年男孩4岁。
几天后他身上有一朵绿蔷薇刻印的流言传遍村落,大孩子们纷纷撩起他的衣服来证实流言,村里人在一旁指指点点。
那年夏天的雨季比往年长了两个月,泛滥的湖水冲毁了半个村子和大片农田,瘟疫席卷而来。收养他的村长死了,巫婆占卜的结果是村中出了祸星,所以神的诅咒降临了。村里人在他背后窃窃私语。
第二年男孩五岁,和同年龄的德鲁伊孩子一样跟着长老学习变幻术。半年过去了,他依旧无法使用变身术,这在天生就会变幻术的德鲁伊来说是绝不可能的事。长老拒绝继续教导他。孩子们嘲笑他愚蠢。那一刹那,愤怒和委屈化为快速旋转的树叶割破了那个孩子的手臂。伤口很深,触及了动脉,血流如注。
村民恐惧了,学不会变身术的笨孩子居然无师自通了植物系魔法!并且威力足以杀人。母亲们纷纷挡在自家孩子身前,更有人变幻为狼或者熊警惕的防着他。突然,年迈的巫婆用颤抖的声音大喊了一声,“祸星啊!”
那一晚,他被赶出村落。人是无法接受异己的。
暖熏的风吹动他像青草一般的发,男孩蹙着眉,刻痕愈加深了。瓦片割破肌肤的那刻,他没有感觉到解放,从神经末梢传到脑海里的只有疼。他明白了,错的既不是绿蔷薇也不是自己,而是这个荒唐的世界。
他自嘲的笑了笑,扔去碎瓦片枕着头在长木板上躺下。明天还得去汲水。午后的阳光透过缝隙照耀在他长长的睫毛上,稚嫩的脸庞上已有时间磨炼出的成熟的模样,两年饥饿与寒冷交迫的日子令他过于清瘦,虽然个子不矮。
哐当一声门被踹开,愤怒的女人挡住了明媚的阳光。
“你个祸星居然打伤了我儿子!”
男孩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嘲讽的笑了,究竟是谁打伤谁?因愤怒而失去理智的母亲啊!
女人在保护孩子的时候是伟大的,也是盲目错乱的。她揪住他如青草一般柔软清新的发把头砸在地上,她瞬间变幻成猎豹咬住他被野蔷薇划伤的小腿,她将他狠狠甩到墙角。
男孩死死咬住唇角,没有发出一丝痛呼。他的手在无意中摸到了那块碎瓦片。他抬起头问她,“你是要杀了我吗?”
女人大声回答,“你是被神唾弃的人,你是给村落引来灾难的最该死的人,你还是伤害我儿子的人!”
男孩沧绿色的眼眸闪烁了一下,他闭上眼睛抬起头,“来吧,杀了我。”
女人变幻而成的猎豹扑了上来,锋利的牙齿对着他的脖子咬了下去。“你……”猎豹突然停住了动作,软软瘫在地上,恢复为女人的德鲁伊捂住脖颈,喷泉似的血流闪耀在阳光下。男孩仍旧紧紧捏着滴血的碎瓦片。浓重的腥气令他胃酸上涌,他跪在地上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