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拳社不上课,丑旦独自在后院练拳。他练得正起劲时,突然听到有人“噗哧”地笑了一声,丑旦心中一震,转身看去,果然斜倚在槐树下似笑非笑、美目巧盼的窈窕美女不是丽丽,又是谁呢?
丑旦没想到丽丽终于又来了!他站在原地,面色通红,不但嘴里说不出话,脚下也挪不动步子。
丽丽噗哧一声又笑了。
“我给你找的地方不错吧?”
“不错。”
“你的武术有进步吧?”
“有进步。”
“也开始练气了吧?”
“开始练了。”
“我没骗你吧?”
“没有!”
看见丑旦僵硬的样子,丽丽咯咯地笑出了声。
“你干吗这样呀?咱们俩老熟人了,也是老哥们老弟兄了,难道不是吗?”
丑旦明白了这是丽丽在说“豆豆”的那段日子,想起豆豆,他挠着头笑了,放松了下来。
“现在你是这儿的主人,我是客人,客人来了你也不往你的‘闺室’里让一让!”丽丽白了丑旦一眼。
“请,请,请进屋。”丑旦忙不迭地说。
“嘿嘿,免了吧!你那破屋子有什么好的!”丽丽又白了丑旦一眼。
丑旦挠着头,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样吧,我带你去玩儿。你一天呆在这古庙里会呆傻的,比你在你那工厂山沟里还要傻!”说到这里,丽丽又斜睨了丑旦一眼,似乎丑旦以前呆在山沟工厂里全是他自个儿的错似的。丑旦看见丽丽双目秋波盈盈,不禁心都要醉了。
丑旦跟着丽丽往出走,但他想起了什么,不禁停了步子。
“又怎么啦?”丽丽问。
“师傅。他住在大门口上,他会看见的。”不知为什么,丑旦不想让师傅看见自己和这么一个美女在一起,尤其被对方领了出去。
“嘿,一个武木头,一段呆木头,有什么好怕的!”丽丽轻蔑地说。
“不要这样说我的师傅呀。”丑旦轻声恳求地对丽丽说。现在他对师傅有了一种父兄的感觉,他也绝对不想惹丽丽不高兴。
“不说就不说,我还懒得说他呢!你真是个死心眼,你怕师傅看见,咱们从这个后门出去不就得了吗?”
“哈,说得对!”丑旦恍然大悟地说。
丑旦跟着丽丽走出了隍庙,拐过一条小巷,走上大门前的大街上。
大街上街灯灿烂,霓虹闪耀。啊,这段时间丑旦光专心于练武,没想到春天已经来了!春天毕竟是春天,路边的迎春花已抽出了黄色的花串,开得是那样的繁茂。空气中弥漫着春天的气息,这是种神秘的气息,使人心神激动和兴奋。天气虽然还冷,但大街人潮如涌——这是城市的标记,一年四季无论天寒地冷,大街上总是车水马龙。而且爱美的女人们已穿上了夏天的薄裙和丝袜,这使丑旦惊讶不已,她们是怎么抗住依然入骨的春寒呢?幸好丽丽悄悄地告诉他,其实她们丝袜下面都穿着肉色厚袜。
丑旦心里充满了激动,甚至有点做梦的感觉,因为身边有这么一个美女!大街上的人都纷纷回头,无论男女。丑旦明白这当然不是因为自己。他心里很得意,很自豪。他想起了同学胡丽,他希望胡丽看见自己和这么一个美女在大街上漫步。他也希望“豆豆炒豆豆”店里的介洁看见。他也希望他们走到省立医院书摊前,让书摊摊主看见。也想让老江看见。老江和摊主会惊讶地说:“咦,丑旦这小子居然还有这两下子……”他让介洁看见是为了报答她对自己的照顾,而让胡丽看见则是对她进行报复。对于蔡戈他心情比较复杂,他既想让他看见,也怕叫他看见。他害怕的是蔡戈看见了丽丽,会不会跑来追呢?他是那么帅气……他绝对不想让三宝看见丽丽,这个恶棍会心生歹意的……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丽丽指着面前壮丽辉煌的楼群说。
“这不是快活林吗?”丑旦听过老江的介绍。
“对呀。快活林由三组楼群组成,分饮食、洗浴,歌舞三部分。饮食中心叫狮子楼,洗浴中心叫华清池,歌舞中心叫酒歌台。它们其实一共有十几栋楼,大小不一,风格不同,却都极巧妙地连结在一起。”
丑旦看着丽丽,这些他听老江说过,但他愿意看丽丽说话,她的容貌是那样迷人,她的声音是那样的悦耳。
“两条大街环绕着它,一条是美食大街,一条是休闲大街。其实这两条大街只是它的外表,在快活林的内部,有许多大街小巷,才好玩呢,那才是快活林的内心。”
丑旦点了点头。他以前只在外面的大街——也只是在美食大街上转悠过。里面从没去过。
“你知道这是谁的产业吗?”
“是不是白先生的?”丑旦想起了的老江介绍。
“对呀!”丽丽望着丑旦,惊奇丑旦怎么毫无反应。
“怎么啦?”丑旦对丽丽的神情感到奇怪。
“白先生呀!”丽丽说。
“白先生怎么啦?”
“真笨呀!我问你,你现在是谁的人?”
“我是谁的人?”丑旦也糊涂了。我是谁的人呢?我是武师傅的人?还差一点儿。是老海主席的人?更高攀不上。是你丽丽的人?这话就轻薄了……想到这里,丑旦脸红了。
“你知道你现在吃的是谁的饭吗?”丽丽耐心地启发道。
“啊,是城隍庙,老李头给我发工资。说一月一发,先预支了五百……”
“嘿!真笨极了!城隍庙的头儿是谁?”
“城隍庙的头儿?”这个问题丑旦还真没想过,他进了城隍庙就专心致志地练起了武,而且白天活儿还那么多。“不会是老李头吧?”他挠着头没把握地说。
“真笨死了!”丽丽气得直摇头。
“那是谁呀?”
“就是白先生!”
“是白先生?”
“对呀!他是城隍庙管委会副主任——其实他就是主任,管委会只有他这一个头儿。”
“原来是这样。”丑旦想起了老江也说过这话。老江大哥真是金城通,不知他现在在哪儿?
“你不感到荣幸吗?”看见丑旦平淡而且有些游离的表情,丽丽再次惊奇地说。
“荣幸什么?”丑旦愚钝地问。
“荣幸你变成了白先生的人!”丽丽大声说。
原来是这样!丑旦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别荣幸的。
“白先生在青龙山还有一处快活林。这里是现代建筑,那里全是田园风格。更了不得。想想看,白先生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啊!”
白先生就是再了不起,丑旦觉得跟自己也没多大的关系。他宁愿成为武师傅的人,愿意成为老海主席的人,愿意成为丽丽的人……想到这里,他的脸又红了。
丽丽叹了口气,为丑旦的愚钝感到悲哀。“你真是……没救了!走吧,我带你去快活林,今天先去小吃一条巷。”
“好的!”听见吃,丑旦高兴了。他现在因为早晚刻苦练武,饭量越来越大。但他因为兜里钱少不敢放开吃。他断过顿挨过饿,知道怎样花钱。
丽丽带着丑旦钻进一条巷子,巷口不大,但一进去里面却别有洞天,只见一条街两排板式小屋,经营各式的小吃。人声鼎沸,油锅乱响,火焰突冒,热闹非凡。
“想吃什么?”丽丽问丑旦道。
丑旦放眼看去,只见酿皮子、灰豆子、甜醅子、沙锅、煮冬果、牛奶鸡蛋醪糟、肉夹馍、羊杂碎、烤羊肉、烧烤、烧鸡、囟鸡蛋、腊汁肉、酱牛肉、酱牛蹄,炒凉粉,羊肉粉汤,牛肉粉汤……等等一字排了下去,这里面的哪一样东西他不想吃?!
“你每天都吃些什么?”丽丽问道。
“早上两个大饼,中午一个大碗牛肉面,泡一个大饼,晚上一个大碗炒面片。”丑旦回答说。
“啊,吃得这么艰苦?这能够吗?”丽丽不解地说。
只能这样。大饼一个一元,牛肉面一碗六元,大碗炒面片一碗九元,这样算下来每天得十八元钱。丑旦只预支了五百元,这个月吃饭都不够。好在老李头说干够一个月工资将涨到六百元。虽然丑旦总感到饿,但这比流落街头挨饿受冻不知要好到哪儿了!
“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我请客。你放心,我有的是钱!”丽丽说。
丑旦点了点头,他当然相信丽丽。吃什么好呢?总不能挨着全吃一遍吧!
“嗯,我刚才看见你练拳时练得满头大汗,你渴不渴?”丽丽想起什么似地说。
“渴,很渴!”丑旦这会儿才感到自己很渴,渴极了。见到丽丽他将渴都给忘了!
“好的,先喝点东西。”丽丽伸出雪白而清秀的右手,微闭眼睛,嘴里默默含了几句什么,说声:“疾!”只见她的右手里凭空飞来两罐啤酒。她的手太秀气了,两罐啤酒都放不下,一罐掉了下来。丑旦急忙伸手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