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毒之地。
在陆离说完这句话后，场间的气氛发生了一些变化。
被剖成两半的黑马血被放干，染红了土地，汇成溪流延至陆离的脚下。
陆离嗅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让人作呕的气味中，还夹杂着杀气。
在他面前，黑衣男子眼睛微眯，眼缝中流露骇人的凶光。男子向后招手，曾挡下西门一剑的关刀便落在了他手中。
黑衣男子原地挥刀，尽管他与陆离还隔着五丈距离，刀身虽未至，势已至。
陆离在原地起磐石式，连剑带鞘迎向这一刀。
这一记来自黄金强者的刀势将陆离的身子从地面寸寸逼退，剑鞘与鞘中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弯曲，少年的双脚在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剑柄凸起处的金属已经扎进陆离的手掌中，鲜血从他的唇角中溢出。
陆离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咬牙坚持着。
这一刀将陆离逼退了三丈远。
少年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已经弯成L字形的剑依然被他横在胸前，他的鞋底已被磨穿，脚底血肉模糊，但不管怎样，他还是挡住了这一刀。
“有意思，不过又有什么意思？”
黑衣男子收刀而立，一句话中出现了两个“意思”。
第一个表示对陆离能接下这一刀的认可，第二个则是对这种垂死挣扎的行为嗤之以鼻。
身后西门走上前来，站在与陆离并肩的位置，道：“你先歇会吧。”
他知道陆离已经受了不轻的伤，虽然只是一个照面，但换做是自己面对这一刀，下场大概会惨烈得多。
陆离咽下一口血，站直身体，回道：“等我出完这一剑再说。”
西门沉默了片刻，轻声说了句：“好。”
他把手中的月华剑递过去，陆离并没有接。
提着一把已经严重弯曲的剑的陆离向前走去，他说要出一剑，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把剑已经没法拔出来了。
陆离在离开西门一丈处开始狂奔，他跑了三丈远，在距离黑衣男子同样只有一丈距离的地方起跳。
扭曲得不成样子的剑被当成刀斜劈而下。
黑衣男子冷哼一声，虽然并不能理解这个少年幼稚且疯狂的举动，但他在明知道这一击无法给自己造成任何威胁的前提下，还是出于本能地横起关刀，斩向这可笑的一剑。
他的关刀斩在剑鞘弯曲的节点上，扭曲变形的剑鞘本就脆弱，更无法承受黄金强者的一击，瞬间应声而断。
腾在空中的陆离眼睛一亮，他等的便是这一刻。
空中，挣脱束缚的半截剑获得了自由，秋水般的剑身从剑鞘中寸寸拔出，虽然只剩一半，但依然是剑。
抽刀断剑的黑衣男子关刀去而复返，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这个少年想做什么，他眼神一凝，目中凶光大作。
他已不管刺向自己的这一剑，关刀回锋，窜向陆离的心窝。
哪怕自己会伤在这一剑之下，男子也不在乎。这样一个仅仅只有青铜巅峰境界的少年，已具备如此高的战斗天赋，将来若是成长起来，该有多么可怕！
而且，他还拥有永恩的剑！
他必须杀死这个少年。
“噗呲！”
几乎是同时，刀与剑刺进了对方的身体。
断剑刺进了黑衣男子的右肩，穿透肩胛骨，只余剑柄。
关刀刺中了陆离的心窝，透体而过。
“呃……啊……”
被刺中要害的陆离发出痛苦的呻吟，右手却死死攥住剑柄，努力拔出这一剑，想再刺向对方的胸膛。黑衣男子却没有再给他任何机会，长刀将陆离的身体高高挑起，待后者就要坠地之时，一记重脚踢在濒死少年的腹部，像踢球一般踹向西门的位置。
西门在空中接住了已经失去意识与呼吸的少年身体，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他看着陆离被鲜血染红的胸膛，感觉自己的心头也挨了一刀。
“你何苦出这一剑。”他道，语气冰冷如机器，不带任何人间情感。
“但不得不说，这一剑真的很帅气。”
“你歇着吧。”
说完这三句话，他站了起来，紧攥月华剑柄，漠然看着黑衣男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男子拔出插在肩头的短剑，丢在地上，轻蔑的眼光落在这个正极力忍住愤怒与不甘的少年身上，淡道：“暴君雷克顿之徒，肖亡。”
“你是准备死后变成鬼向我报仇么？”他接着道。
西门没有说话，他的手负在身后，用指甲在手心刻下了个这名字。
愤怒可以带来力量，但无法带来奇迹，即便手中是月华剑，他无论如何也杀不死对方。
相反，自己一定会死。
而陆离已经死了，所以西门觉得没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将生死之事看得这么开，西门刻下了仇人的名字，自己的师父应该会帮他报仇，所以他也没什么遗憾。
悄无声息做完这一切的西门深吸一口气，向前走去。
“喀嚓”
忽然一道如裂帛的声音来自东方，名为肖亡的黑衣男子侧头看去，只见巫毒之地东方绽出一片红光，纵然是白天也清晰可见。
晴朗天气本该视线明朗，但透过这片红光只能看到一片混沌，仿佛与世隔绝。
“终于出世了。”
肖亡将关刀插在原地，转身对着一直置身事外的胖子刘某道：“交给你了，月华剑要拿到手。”
后者点了点头，道：“小心。”
肖亡转身便向着西方走去，他步伐不快，步子却迈的很大，一脚提起，另一脚跟上的时候，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至始自终，肖亡都没有再看西门一眼，他在这片大陆遇到过很多人，除了若枫一行人，其余的人都死了，并没什么特别的。
唯一特别的大概只有这位青铜少年刺中自己的那一剑，虽然代价是死亡。
至于站在地上心有不甘的少年，在他眼里已形同死人。
都是死人，自然没什么好看的。
西门也没有看着肖亡，他的眼里只有这把关刀。
现在关刀在刘缪手上。
刘缪，黄金领域。
面对整整高于自己一个大境界的敌人，西门握剑的手依然很稳，但剑却微微颤抖。
并非出于畏惧，而是战斗的渴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