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似海,袅袅如烟,夜未央,心已伤。
禅意四散的房间里,二人相对静坐,饮茶。
每年的这个日子,身在易水庵的静菊,无论等到多晚,都会等。
现在,她终于等到了,她要等的人。
只是,现在这个客人,有点儿怪……
因为,江湖上盛传,要喝上这位“天下第一茶师”的一杯正宗的禅宗静心功夫茶,可是十分不易的。
她是个带发修行的女尼,但她的一身素袍却不能遮住她的宁静的美,因此,又有了“菊花静女”的美称,她是就现任易水庵当家主持的唯一关门弟子——静菊。
她的茶也不是千金难求,而是静菊这个人比较不怕死,因为不怕死,所以脾气比较倔。
试想一下,一个不怕死的人,还会听别人的话么?还会怕什么人的威胁吗?还会怕什么呢?
然而,一般情况下,且不说喝茶的这个人,要身份多么显,地位多么高,还要有佛缘,换句话说,就是说要静菊自己要看得顺眼。
还有,饮茶前,还要沐浴更衣,潜心敬佛,除下杀气,登高冥想,忘我忘忧,精神饱满,深悟茶道……
可是,再看看眼前这个身材瘦小的女子,只见她身着,一件带着尘土和药香的灰色粗布短衣,没有任何的简单的彰显女子身份或者凸显自身美丽的装饰物件。因此,更显得她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再看其苍白困倦的容颜,可见其奔波匆忙之苦,面容困倦苍白,见其心力交瘁之劳。
而相比于泡茶的静心,身着一袭女尼法袍,却掩不住其芳华绝代,一头乌黑的秀发用一根墨色缎带绑起,簪上一支镶嵌着一块儿黑曜石的老银簪子,衬托得肌肤白皙,细致红润。
玉手紧紧控制住力度,深怕将这稀有的骨瓷茶具损坏。抽了抽眼角,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茶,海饮不佳……”哎,深深叹一口气,每次都是这样。
“嗯——我知道,但是我渴了。”淡淡的一句话,如同流泻的清泉,李红药自然地撇撇嘴,不以为然。
“好……”无语,只能沉默下来。
“嗯。”
“解渴了吗?”还是不忍她如此糟蹋茶叶。
“还好。”还是淡然得不能再淡的样子。
“还是真的守时呢。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过了今天。”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能聊些别的。
“嗯。”再不多字了。
“你还是话这样少。”真的有些不甘心。
“我只说有用的话。因为我的时间不多。”
“是啊,还有多少日子?”心中不由得一疼,淡淡的怜惜微微荡漾开来。
“大概三年吧。”听不出任何的气息变化,真的像是在闲话家常。
“还找不到适合的药引子么?”微微一沉,无尽怜惜泛滥。
“嗯。不易啊。”
“还有三年。我就不用大半夜起,来给你这个小疯子倒茶了。”
“……”
“求医的人多么?”
“不多。”
“为何?”默默拿过茶盏,又为她到了二遍茶。
“因为,我想安安静静的等死了。”
“大概,天下的人,都疯了般的找你吧。而你现在却在我这里饮茶解渴……”
“可能吧。我没必要知道了。”
“要是有人知道‘天下第一药师’在我这小小的易水庵,恐怕铁门槛都要被踏破吧。也罢,你终于是金盆洗手了。”
突然,她神色一怔。“恐怕……不易了。你告诉了谁吗?”
静菊也很快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还没呢。”
“那这是谁来了?”
“什么?!”心中一惊。
无奈一笑,“我已经闻到了,那是我刚才迎风撒到门口的药的香味,他已经进门了。”
一声稚嫩的童声传来:“请问李红药姐姐在吗?”
李红药微微一笑,尽是苍白无力。心道:没想到,竟是牡丹山庄的花童啊。找到这里,也难怪了。“看来我是不能久留了。”
“这样快,就要走了吗?难道你还念着那份恩情?”
“情义上的事,不是说还,就能还清的。”
“怎么不能?”
“谁也说不准将来会发生什么,但是承诺已经许下,就不能不去做了,即使我快死了,也不能成为逃避的借口。”
“你……让我说什么好呢?”
“呵呵……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也许只有它自己知道吧。要是老主持知道到,她最喜爱的弟子还会这样的心思不静的瞎操心,会不会后会收你为徒呢?”
“哼!这就不劳您操心了。还是自己惜命,好让桥边的红药花儿开得久一点儿吧。”
“嗯。”缓步走开,踏月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