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后,青莲端来痰盂,等到冰儿漱了口,又伺候着她净了手,便在前方带路,带着冰儿往梨花亭行去。
还离得老远,冰儿便问到一阵清雅的梨花香,又转着走了几步,便看到一片开的正好的梨花,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银色的光辉,煞是迷人。本来这个时节是没有梨花的,只是这府中的梨花却是开的分外灿烂。不远处,听得有人弹琴,顺着琴音,冰儿走到梨花深处,果然,在那深处有一座凉亭。在梨花的包围当中,当真还不失了“梨花亭”这个名字,还未走近,便听得朱云霆对着月光低吟:“梨花香,愁断肠,千杯酒,解思量。”“大哥在为何发愁?”听到冰儿的声音,朱云霆低头看着月光中的佳人笑道:“大哥能有什么发愁的,只是想偶尔的附庸风雅一把,却被小妹你给抓个正着。”听得此言,冰儿笑道:“那大哥附庸风雅的时候可否介意加小妹一个?”“佳人相邀,自是求之不得。大哥刚得了些好茶叶,不如煮给你喝?”朱云霆对着亭中的侍女挥了挥手,随即看向冰儿道。“那冰儿倒是有了口福了。”冰儿走进亭中看着亭中桌上的一切笑道。陶质炭炉、提梁烧水壶,精雕细琢的双层抽屉式竹制茶船和茶道组,茶壶、公道杯、品茗杯、闻香杯、滤网、茶托甚至盖置,应有尽有,想来,这些东西应是早就备下了。看到冰儿进来,朱云霆也不多说, 只是示意她在一旁坐下。冰儿点了点头在他的对边坐下。烫杯、投茶、洗茶,朱云霆的动作如流云拂月,只看得亭外伺候的采青和青莲眼花缭乱。接着茶汤出来时,朱云霆先用公道杯斟入闻香杯中,再用鲤鱼跳龙门的手法把茶杯翻转过来,把茶奉给了冰儿,示意她照着自己的做法,把茶旋入品茗杯。冰儿依法照做,然后她提起闻香杯,放到鼻前闻香。伸手掀开杯盖,只觉一股清香直冲鼻端;再看杯里,舒展的茶叶嫩绿成朵,茶汤清澈明亮。她用杯盖轻轻拔了拔茶汤,感觉茶汤的温度正好,轻啜一口,香、鲜、爽三味从舌尖直入心底。冰儿一直看着朱云霆泡茶,眼里满是欣赏。此时看他闻香,也照样子把闻香杯放到鼻子前,一闻之下,不禁动容:“这茶……既像是蜜糖味,又像是兰花味?嗯,应是甜润中蕴藏着一股兰花之香,果然是其他茶所未有。” 朱云霆微笑着不置一词,示意她提起品茗杯:“看看这汤色。” 借着亭外那明亮的月光,冰儿看那汤色,竟红艳透明,极是明亮。啜一口,满嘴生香,甘鲜醇厚,回味绵长,不禁点头赞道:“这天下之好茶,我可以说是差不多都喝过,都是先苦后甘;却从未喝过这种茶,入口甚是醇和,别有一番滋味。”“现在这新茶味道还不够好。放上半个月后,滋味更佳。不过这红茶与绿茶不同,它不仅不会伤胃,反而能够养胃。”见冰儿喜欢,朱云霆笑道。“‘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大哥,看你泡茶,冰儿心里有一种很宁静的感觉。”冰儿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朱云霆。听得此言,朱云霆将壶中的茶又斟上一杯,递给她,笑道:“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冰儿伸手接过,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两人品着茶,再没有说话。静默间,冰儿忽然领悟了“拈花一笑”的意境——佛祖拈起一朵花,一句话也不说。其他人都面面相觑,不知何意;唯有摩诃迦叶破颜轻轻一笑。佛祖便把平素所用的金缕袈裟和钵盂授与了迦叶。原来,佛祖所传的,其实是一种至为详和、宁静、安闲、美妙的心境,这种心境纯净无染、淡然豁达、无欲无贪、无拘无束、坦然自得、不着形迹、超脱一切、不可动摇、与世长存,是一种“无相”、“涅磐”的最高的境界,只能感悟和领会,不能用言语表达。而迦叶的微微一笑,正是因为他领悟到了这种境界,所以佛祖把衣钵传给了他。蓦地,冰儿只觉得自己浑身轻松了下来,在自己修行时困扰自己许久的瓶颈就这样被打通了,而今日因为蓝枫的不悦与烦闷也消失不见。冰儿神采飞扬,起身对着朱云霆深深地行了一礼,高兴的道:“多谢大哥指点,冰儿不胜感激。”知道冰儿不在因白日的事而烦忧,朱云霆脸上的笑容也是灿烂了几分,笑道:“见你如此,大哥便放心了!”他知道冰儿是聪明人,只是将自己困在自己的心结之中罢了。既如此,他倒不介意做那个点醒她的人。看着月光下,那张明媚的容颜,一时之间,朱云霆不禁失了神。沉浸在自己突破瓶颈的喜悦中,冰儿并未发现他的异常。看冰儿笑的开心,朱云霆开口道:“既然要感谢大哥,不如就为大哥弹首曲子吧!”冰儿收回自己的神思笑道:“恭敬不如从命。”说完,便在一旁的琴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