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渊二十七年十二月初九,是夜冬雪,寒风凛冽。
京兆府尹王崇焕结束一天的府衙事宜,早已是饥肠辘辘。府中夫人早已经备好了菜肴、热酒等他入席。
今日是老母七十大寿,阖府上下必要庆祝一番。
他早早向上峰告假,回去以敬天伦之乐。
酒宴并未大办,只是家中宴请了亲属好友,一同乐呵乐呵。
这几日京中气氛诡谲,他这个府尹虽然并不忙碌,但是总觉得精神紧绷,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但是这都快两个月了,因着太子、彤云公主的事情朝廷一时也乱糟糟的。
恩师尚书令最近也是消瘦不少,唉……也不知这样的日子都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前几日听兵部侍郎阮家的小儿子说,中、胡边境已经囤积两国数十万大军严阵以待,两军对阵祁山山脚,可谓是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
也是,人家好好的公主死在了京都,这都两个月了也不给人一个交代。人家能不生气么,也不知陛下究竟如何打算……
“老爷,您怎么又发起呆了,老夫人问您话呐。”身侧一位姬妾打断了他的沉思,王崇焕回神,却见老母正似有什么话问他。
他举起酒樽,愧然道:“母亲,今日您大寿,儿子因为公事未能给您大办,还请母亲原宥……”
“我儿,为官辛苦。我又怎么会怨你怪你,你且坐下,母亲有几句话要问你。”
“是。”
“两月前,公主之死搅得京都鸡犬不宁,我听闻你奉禁卫军统领之命,抓了几个同僚入牢?”
王崇焕微微一顿,颔首道:“是,儿子官居四品下,那杜金乃是从三品羽林千牛将军,不得不从。”
“唉……”王老夫人微微一叹:“前几日,林家老姐姐来看我,我才知道她的儿子、孙子都被你投入牢中。林政曾荐你入京,林邺曾与你几年同窗,你当知晓他们的秉性,他们怎么可能参与巫蛊一案……”
“母亲,”王崇焕打断王老夫人的话,愧疚道:“儿子自然知晓他兄弟性情。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儿子人微言轻。且不说林氏父子是否真的卷入巫蛊一案,单说此事一发,不但太子妃被软禁,太子府一干百人统统入狱查察;大理寺那几日夜夜如鬼哭狼嚎,主管此事的骠骑大将军明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万一’。”
王崇焕顿了顿,继续道:“我朝历代皆痛恨巫蛊作祟,母亲只想想怀章帝时的那场巫蛊之祸,牵连京城多少人家?遑论今日深陷其中的乃是皇室天家,太子妃是因有孕才暂逃一死。但是那些平日太子宠臣,恐就不好交代。除了林家、就连吏部尚书赵大人、尚书左右仆射、御史大夫诸多大臣都被查察。儿子虽然与邺兄交好,但是这一次实在不敢徇私……不过,母亲,只要巫蛊一案一日不查清,相关人等就不能定罪,只要他们可以熬过刑法,总不至于枉送了性命。”
王老夫人一叹,心知她这个心慈的儿子做到如此已是尽了最大的力量。
“罢了罢了,母亲也是关心则乱。你官场上的事,母亲必定不会插手。但你要时时记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万不可借机对于自己政见不和的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