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国三皇子出访中州,承渊帝摆宴上清宫。举朝官员均要正装参宴,以彰显天朝之礼仪,就连没有官职只有爵位的那些世家们也恩准就席,可见承渊帝是如何重视这次国宴。
日照三竿,上清宫已经歌舞升平,承渊帝举杯,对左下的胡国皇子与公主道:
“两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朕满饮此杯,为你们接风洗尘。”
百里稼轩携公主起身道:“陛下恩赐,臣不胜荣幸。”
承渊帝朗声笑道:“好好,没想到伯雍的儿子也是好酒量,朕看着你,仿佛就看到了几十年前的伯雍,哈哈哈。”
百里稼轩道:“陛下谬赞了。”
承渊帝转首,乐呵呵地看着彤云公主道:“这位便是胡王的宝贝女儿,彤云吧?”
彤云公主今日一身明艳朝服,宫妆淡雅,倒是看不出那一日的泼辣和骄纵,只觉得明艳妩媚,的确是一个美人坯子。只见她娇声道:“嘉月参见皇上。”
“呵呵,真是个机灵的丫头。皇后,你可要好好照顾远道而来的公主。”
皇后母仪天下,执杯起身:“谨遵圣意。”
承渊帝一杯饮尽,像是想起什么来一般,对彤云道:“朕听说,公主前几日与朕的儿媳闹了不愉快。汀兰,还不过来。”
水幻扶着肚子起身,拿着茶杯走到了二人面前,道:“三皇子,公主,那一日事发突然,汀兰并不知道公主身份,让公主收了委屈,怠慢了贵客。汀兰以茶代酒,在这里给公主赔不是了。”
水幻举止落落大方,虽然是赔罪,但却并未有一丝卑躬屈膝的意味。加之在场好多人都听说了当时的情况,今日这一幕不过是为了给彼此一个台阶下,以全两国交好的初衷。
彤云虽然恨恨,但为顾全大局,道:“无妨,太子妃也不是故意的,本公主也没有什么损失,就让它过去吧。”
“好!”承渊帝大笑道:“公主心地善良,不愧是胡王的掌上明珠。”
一场风波便在这样的欢笑中消逝无痕,满场欢笑阵阵,一派祥和。酒过三巡,三皇子再一次站起敬酒道:
“陛下,臣此次奉命出使,除了代父皇向您问好,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哦?请说。”
“胡国愿效仿建仁年两国联姻之策,再与中州结秦晋之好。父皇愿意将彤云嫁到中州,臣作为使节直到公主完婚,再回朝复命。”
此话一出,满宴寂静无声。水幻抬头看去,只见彤云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与慌张,果然不出夏侯宸所料,这件事是胡国皇帝默认授意的,公主自己并不知情。可能她能偷偷溜出宫也是胡国皇帝暗中默许的。
百里稼轩原本作为质子被遣送中州,按着那胡国太子的意思,是让他再也没有回去的可能。
但是若彤云公主要嫁到中州,那百里稼轩就可以借着回朝复命的机会再一次回归。虽然这一路可能会很艰辛,但总比远在异乡,彻底失去自由要好。
为了心爱的儿子能够活命,就牺牲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真的不理解胡国皇帝是如何权衡这样一场抉择。就像是当年的联姻,落缨公主也是胡国先王的爱女,但当时胡国实力羸弱,根本不是中州的对手。为了国家长存,先王舍弃爱女以换得几十年的太平。甚至不惜让落缨公主嫁给比自己大好多的建仁帝,这样的考虑真的是宠爱吗?
身为女子,尤其是身为皇族女子,当真可悲。
长时间的沉默过后,承渊帝这才道:“此事不妨等你们安顿下来慢慢说。”
承渊帝既没有当面同意,但也没有反对。百里稼轩很快就将话题引到了别的地方,可这平静的背后,却多了一些不明的意味。
公主和亲,比起几十年前可是大有不同。
当年先帝膝下共有三子,长子夏侯旭身体孱弱,自然不能担任和亲的重任;二子夏侯昀身为皇后嫡子,虽然条件具备,但他将来有可能成为太子,这未来的国母总不能让一个异国公主来当吧;而第三子夏侯明乃是建仁帝爱妃殷贵妃所生,与公主年纪相仿,但是皇帝似乎并不想让其与公主联姻。
后来几番考虑,这才下旨让二皇子与落缨定亲,六年后完婚。
两年后,建仁帝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立夏侯昀为太子,并让其迎娶阮淑慧为太子妃。胡国先王大怒,两国几乎就要兵戎相见,当时朝中众臣都请旨请三皇子迎娶落缨。可是皇帝一意孤行,竟然自己娶了公主,并许给胡国大量的优惠政策,这件事才作罢。
现如今若再次联姻,公主的选择无非两个,要么嫁给太子,要么嫁给承渊帝。
这样的选择下,胡王势必是更看重太子,那么同样的问题来了:承渊帝绝不会让异国公主成为未来的国母,那么公主只能成为侧妃。胡王那里,不见得点头,这件事的确不好明面上应下,也难怪承渊帝含糊过去。但是这件事迟早要解决,当真是令人头疼。
面对承渊帝的回答,百里稼轩似乎早就料到,他只是点点头,就把话岔开了。
酒宴过后,彤云公主被安置在行宫中,三皇子则受皇帝邀请住在了宫里。月上中天,乾清宫里还是灯火通明,承渊帝本留了三皇子喝茶,后来一时兴起下起棋来,这下浑然忘了时间,两个人几番厮杀,棋技不相上下。直到瑜贵妃前来问安,百里稼轩这才回去。
掌灯宫女放下纬纱,纷纷退了出去,瑜贵妃坐在一侧的床榻上,一面为承渊帝按摩头部,一面道:“皇上觉得这个三皇子如何?”
承渊帝闭目养神道:“坚而内忍,是个人才。没想到胡王的儿子里也有这样出类拔萃的。若是百里稼轩最后承袭皇位,中州堪忧啊。”
“现下他变相软禁于中州,只消过个几年,等那边太子即位,他便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承渊帝摇摇头,担忧道:“怕是没这么简单。胡王让他远避中州,绝不可能只是为了保他一命,朕是怕这里还有胡王惦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