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道:“谷中自祖师开创已有四十载,在医治薛灵大哥与殿下之前,谷中还从未破过祖师留下的训诫。若说师父就薛灵是因为意储之事,那么殿下又是因为什么呢?”
“此事我们确实不甚知晓,似乎是因为祖师与当年的建仁帝有过什么约定吧。”
“那便奇了,祖师当年叱咤江湖,甚至引起了血雨腥风,怎么会和朝廷有所关联。再者,我入宫几月,所见所感,总觉得有一座宫殿的布置与沉医谷有几分相似。那个地方曾是长公主静香的寝宫,御花园有一处禁地叫做镜池,那里竟然也种有沉医谷难见的玉佛莲。”
其实这种猜测她从一开始便有了,只是一直找不到证据,更因为,随意揣测那是对已逝者的不敬。但现在要想把这一切谜团的谜底找出来,就一定要抽丝剥茧。
那么这只有一个解释,静香长公主一定和沉医谷有不小的关联。
“你说这些与汀兰郡主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汀兰是因服用金风玉露而好转,那么这世上一定还有人知道金风玉露之事,甚至知道运用此引换血解毒。”
“与其猜来猜去,我觉得我们还不如去问婆婆的好。”白芷有些头疼道:“婆婆一定知道当年的事。”
半夏摇头:“婆婆自师父故去就愈发深居简出,我们还是不要随意打扰的好。眼下还是想办法救治郡主,她一醒来我们便知道救她的究竟是何人了。”
三个人达成一致后,这才出了内室,却见外堂冰儿早已不知踪影,为了随侍的婢子才知道她放心不下雪吟所以先回去了。“真是个急性子,本来说好等我诊完脉一起去药方取药的,她倒好先溜了。”白芷道:“我先去雪吟那里了,师姐放心,郡主身体虽然虚弱,但脉象平稳,胎儿无碍。或许是先前有人已用内力护着她了,开些温和安胎的方子就好了。”
“嗯。”
“连翘,我也要出诊去了,谷中一切靠你。”
“知道了,弄得我好像客人似的,这里也是我永远的家。听白芷说你最近老是出谷巡诊,可要注意身体啊。”
半夏笑道:“嗯,我知道分寸。这次你和太子回来,虽然什么人都没有跟着,但我瞧得出太子可不是只把你看成丫头。你待不了多久就会跟他回去,所以这些日子我们姐妹便好好聚聚,也不知从此一别,再见又是何时。”
连翘心里一酸,勉强笑道:“师姐,不管我的心将来飘落到何处,这里总有一处装着你们。”
“傻丫头,师父泉下有知也会为你感到开心。没想到啊,咱们五姐妹中,竟是你最先嫁了出去。呵呵。”
“师姐!——”连翘娇羞,白芷打趣道:“是呢,还是师姐最厉害。大师姐还有小师妹若是知道了,一定也为你开心。”
“对了,还没有她们的消息么?”
“此去千里,哪有那么容易得知消息?再加上月花轩的事,咱们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师叔也?现在谁还敢擅自前往别国?”
说起兰姬,连翘也黯然。那个流落在红尘中,如幽兰一般傲然的女子。虽接触不深,但思及当日的惊鸿一瞥,再想到她最终的结局,总觉得莫名伤感。
好在镇南王到最后肯为她放弃一切去寻找那最后一枚灵药。虽然穷极一生也无法再寻到,但至少怀揣着这个希望浪迹江湖,也是好的。
“沉医谷的女子为何都这么命运多舛,悲苦伤情。师姐你说,我们会不会也会和师祖师叔们一样?”连翘忽然消极起来。
祖师为情所伤,以血偿还,在最后不也是以一句“二十年相候,竟付东流”结束;师父为了意储孤身一人苦苦支撑,甚至不得不将亲生女儿寄养在外,到最后遗憾而终;师叔旋覆为了如凌天背叛师公,险些将沉医谷毁于一旦,更是为了他杀了多少人,可最后呢,一身武功尽废换得数不尽的算计和报复;就连佩兰师叔,沦落风尘,虽是王爷最爱的人,但还是被他弃若敝履。
半夏嗔道:“瞎说什么,世间之事没有圆满。或许在你的眼中,师祖师叔们身世悲苦,受尽磨难。但在她们心中,或许这才是她们活着的意义。否则人生如枯井,没有波澜,沉寂如死水,这又有何意义?”
她的一番话如醍醐灌顶,感情之事并非以此来衡量。
就算当年她们受尽磨难,但也是因为愿意相信总有一天,这种痛苦会被幸福替代。就像师祖二十年的默默等候,像师父孑然一身地守护,像旋覆将一切弃之不顾的追随,像兰姬无怨无悔地付出。她们都是凌霜而开的寒梅,在最恶劣的环境里小心翼翼的守护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爱情,哪怕这份感情的回报遥遥无期,哪怕早就知晓最后的结局。可她们依然在最美丽的年华里绽放着,等待着。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不知道她们等待着那个人是否会感到遗憾,至少夏侯晔已经后悔。可连翘深知,如果时间重新来过,她们一定还会做如此选择。
连翘展开笑意:“师姐教训的是,我竟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没有想明白。”
“如今你可不是当年意气用事的小丫头了,凡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师姐祝福你和太子百年好合。”
“我也祝福师姐能和太子白首到老。”
“谢谢我会的,用我的一切陪着他。”
世间女子皆为情痴,半夏无声笑道:“见多了情爱,好似我自己也经历了似的。看来感情这个东西真的可以无师自通啊。”
“师姐也一定可以遇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半夏的脸色慢慢淡下去,像是想起了什么,心如沉思。
三个人深深地看着安逸的山谷,岁月静好,魅影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