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从我十八岁重伤开始。”
夏侯晔神色一暗,道:“算来已经有九年了。宸儿,我今日来,是有话要跟你说。”
“皇叔请讲。”
“当年之事伊始,算而今十载。我只有一句话要问你,你要明明白白回答。”
夏侯宸眉色轻挑,道:“不知皇叔因何事而兴师问罪?”
“为何要将她牵扯其中。”
“她?不知皇叔是指何人。”
“你不必跟我打马虎眼。月花轩一事是你一手策划,那证人红霜不就是你带入皇宫面见圣上的。”
“皇叔此言差矣,红霜孤身一人前往京城告御状,孤只是无意撞见。月花轩兰姬通敌叛国,数十年倒卖云天矿产,更与官府勾结,意图欺上瞒下,这怎会是我一手策划?”
夏侯晔脸色铁青:“我今日不是来与你争辩这些的,我只问你,为什么要将她牵涉其中!你痛恨的人是我,为何要伤及无辜!”
夏侯宸冷笑:“伤及无辜?皇叔此话难道是责问孤是非不分,造成冤屈不成!月花轩一案乃是父皇御笔朱批,一道道发向地方。皇叔身为南部钦差,孤为监察使,一路微服私访搜集证据。此案铁证如山,从不冤了任何一个人,就算有所包庇,那也是为了皇叔你。主犯兰姬与证人在狱中的的最后时刻,只有皇叔你一人在场,兰姬红霜究竟是因何而死,恐怕也只有皇叔一人知晓。是以此案因主犯畏罪自尽而终,所有从犯通通从宽处置,也是为了体现皇恩浩荡。敢问孤这么做究竟哪里涉及无辜?”
他字字逼人,夏侯晔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只有脸色越来越苍白,夏侯宸心底弯起一个残忍的笑:“且不说,下令将兰姬尸身吊于城门之上以示警戒的正是皇叔,你何苦用这样不善的语气再来问孤!”
夏侯晔抬头,眼中包含太多说不尽的悔恨与痛苦,他喃喃道:“不错,是我下的令!可是我还有退路吗?主犯已死,再没有人能让她痛苦了。可我绝不会让她轻易死掉,宸儿,你以为城墙上的尸体真的是兰儿么?”
夏侯宸一愣。
那是红霜的尸体,爱她如斯,他怎会让她死后还承受这样的羞辱?
他苦笑道:“不···我不会让她死。”
“你···?”
夏侯晔道:“我喂她吃了灵丹。”
“···”
“二十年前太医院院判邱葛生曾经为陛下炼制过三枚灵丹,一枚救了长公主一命,一枚陛下赐给了我。后来邱葛生出事,陛下一怒之下将其满门抄斩,这种良药的制法就已经失传。”夏侯晔道:“灵丹能维系她的身体不腐,我一定会让她再活过来!”
夏侯宸冷笑:“皇叔难不成因一个女人连心智都下降了么,灵丹再神通又怎么会让人起死回生?”
“宸儿,从前是我小看你了。不想你也变得如此残忍冷酷。凡事因果循环,你得到一部分,也会失去另一部分。你我年岁相差不大,皇兄待我如兄如父。年少时,我们也曾一同进出书堂,一同谈论兵法,探讨民生。事已至此,我也不想有任何隐瞒,宸儿你可知,我当年为何要加害于你?”
夏侯宸想起那段往事,不由脸色一暗。这个问题他曾经想过很多,也正是因为夏侯晔的毒害让他一下子从年少时的美梦中清醒过来。身处皇族,作为承渊帝唯一的子嗣,他的死不正好为夏侯晔登位铺平道路么。这么显而易见的因果关系,夏侯晔居然毫无顾忌地拿到了明面上讲,这完全不像他的风格。
“我想要那个位子。”夏侯晔如实坦白,甚至没有一丝紧张。就像是他在说很喜欢一道菜一般。夏侯晔眼含忧伤,叙叙道:“从我的母妃被皇兄逼死开始,从我被软禁在皇宫开始,从我不得不娶了文殊开始,从我不得不过牢笼一般的生活开始。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想要什么,只是一味的希望我该如何,我虽早就知道身为皇族有些事情会无可奈何,但真正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时才会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己。”
夏侯宸不语,他继续道:“所以,我只有站在所有人都无法制约我的位子,我才能做我想做的事情,我才可以···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为了那个位子,我可以变得不择手段,我可以向我最在乎的侄子下毒手,我也可以在朝廷中拉拢势力,我更可以违心去做一个外人看来风光无比的贤王。但是,这代价我也必须要承受,我最在乎的人因我而死,我的亲人与我为敌。哪怕最后代价是我的生命,我也不会后悔。但是你记着,如果有一天我输给你,你把我踩下去,你站在至高无上的位子,你也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夏侯晔冷笑着:“佳人不在,江山天下在我眼中不过是一张又硬有冷的椅子,那个位子我不屑再抢,但是你记着,我也会等着看你将我踩在脚下的时候,究竟是笑还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