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知道他一旦决定什么,就再也不会改变。心中有些失望,但还是献计道:“王爷若执意前行,最好微服,即便是见到了故人,还请为大局着想,不要私下见面。否则将来一旦被太子一党捉了把柄,您这一路的付出就全部白费了。”
“本王知道。”
“易天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吧。”
“此事完结,易天就该与王爷告别了。”
夏侯晔眉色一凛:“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惦记着要走?”
数年前他二人畅谈偶遇在护城河畔的花船中,一见如故。易天虽然应允做他的一位谋士,但是他也提出希望王爷能够随时随地都准予放他离开。如今这件事他早都忘在脑后,不想易天竟然还是没有留下的意思!
“为什么,这些年我待你不好吗?”
易天苍白的面孔遮掩在厚重的斗篷下,看不真切,但夏侯晔还是感受到了他情绪的意思波动。易天微微摇头道:“属下跟随王爷这些年,敬佩王爷的果断利落,也敬畏王爷的冷酷专断。不管是在那个时候,还是在现在,属下对王爷都死心塌地。王爷志在高位,属下哪怕穷极一生也会唯王爷马首是瞻;王爷若志不在此,属下也愿意成全王爷。”
夏侯晔终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皱眉:“这并不冲突。”
易天只是轻叹:“当局者迷,属下看的明白。其实这些年您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属下也慢慢有所了解。江山美人,自古以来不可兼得。帝王之才,红颜祸水。这一点,王爷应该比属下清楚。”
夏侯晔嘴唇抿得很紧,仿佛在隐忍什么,易天的字字句句都戳中他的痛处。这十多年明里暗里做了多少违背本心的事,犯下了多少不可饶恕的罪孽。支撑他苦苦坚持的恒心不是别的什么,正是对鸢尾儿的遗憾。
如果当年他不是一个没有实权、任人宰割的闲置王爷,怎会让他的皇兄逼迫与别的女子成婚?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场大火后的废墟永远的搁置在自己荒芜的心田?
如果当年他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不是一个性情温顺的孝子,他也不会变成今天的冷酷无情。
他为逃婚南下,自己的母妃却因此被皇兄禁足;待他决心归京,等待他的是母妃以死要挟的挣扎,是皇兄整整半月的软禁规劝;就算他答应了成婚又如何?母妃还是身体孱弱病逝,那场蓄谋大火依然吞噬了他此生最爱的人。
没有人知道当时他的心有多痛!连同那些灰烬一并被埋葬在过去,留下的还有狠、只有无情,从此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他不过是想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天潢贵胄,想与自己心爱的女子长相厮守。可是这一切都被那个高高在上的亲人毁了,天知道他对承渊帝的怨恨究竟有多深。
所以他割舍过往,慢慢融入朝堂,他要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不想再被任何人左右他的命运。
于是他疏远了太子,甚至给他下毒,献计给承渊帝血洗陆家庄,让夏侯宸修炼上邪剑谱,经脉俱损。这些年看着曾与他亲密无间的侄儿夜夜忍受病痛的折磨,他的心也在承受煎熬。可久而久之,这份罪责还剩下多少?他与夏侯宸之间的亲情还剩下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