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宸醒来的时候,眼前一道明黄的袍服之撇到零星一角。随即便听到有人道:“皇上,太子殿下醒了。”
脑海里一片混沌,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个心碎的梦里。眼角还是湿的,可心却像是空出了一块。
不知道缓和多久,他才慢慢起身,面无表情对那个身穿龙袍的人道:“父皇。”
夏侯昀一脸的高深莫测,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他们父子很少会这样一言不语地对视,良久,夏侯宸忍受不住,先移开了目光。
“身体感觉怎么样?”皇帝闷闷问道:“你母后听闻你受伤昏迷,急得不得了。”
“儿臣感觉好多了。”
空荡荡的大帐说起话来有微弱的回音飘荡,夏侯宸盯着床头明黄的流苏,发现自己竟然睡在父皇的龙榻上。
心头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他想要挣着着下来,却被皇帝一把按住:“别乱动,你且歇着。”
俩个人默默坐着,知道宫人端着热腾腾地药碗进来,皇帝才道:“给朕来,你去吧。”
夏侯昀难得如此心细地接过汤药,轻轻吹过才递到夏侯宸唇边。“父皇···”
“你小的时候,朕便是这样喂你的。”
夏侯昀松弛的两颊微微颤抖,慈祥的目光让这个原本冰冷的大帝突然涌现父爱的光环。小时候的事情太模糊了,夏侯宸记不起他是否这样细心地喂自己喝药,然而此刻他的心是颤动的。曾几何时,他们父子间没有这样安宁地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了?
十八岁身负重创,他尝尽人情凄离。亲情的背叛、冷漠、残酷,就像是一根根厉刺将他的心戳的千疮百孔。
从那时起,他便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亲人。
“还在生父皇的气?”夏侯昀用肯定的语气道:“那一次朕压着你皇叔的事情不发,令你伤势复发,退离京都寻访名医。你走的时候不肯来向朕辞行,朕便知道,你有心结。”
“儿臣不敢。”
“宸儿,你知道吗?”夏侯昀道:“你皇叔他···”
“父皇,”夏侯宸止住了他的下文:“儿臣明白,狩猎之事,是儿臣的不是。若不是儿臣执意要与皇叔一较高低,也不会擅入深林,引来人熊的攻击。”
夏侯昀到嘴边的话,被噎了回去,他道:“宸儿,你只相信你自己的眼睛。”
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么···
忽然想到很久以前,还在书堂读书的时候。太傅先生要他背出《谏太宗十思疏》,他前一夜因为背书而着凉,早晨起来头昏沉沉的,结果先生考他他什么都没有背出来。
当他委屈地道出缘由,师父只说了一句话:“我只相信我的眼睛。”
慢慢成长,戴着太子的光环,他渐渐发现,过程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一点价值。不论他如何努力地孝敬母后,于她而言,他不过是她掌握皇权的一枚棋子;无论他多么勤奋地习武读文,每一年天子祭礼上,站在父皇右侧的人永远都是夏侯晔;他的一切努力如果不能达到最好的结果,谁可以看得到?
就如那一次秘密揭发夏侯晔对自己下毒,暗中结党营私。可父皇还是压了下来,没有任何理由的选择相信他的幼弟,而非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