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皇子虽为皇天贵胄,但还是不幸夭折了。懿妃伤心过度疯魇,承渊帝大怒斥责太医院照看不周,邱葛生首当其冲,当下就被革职查办。
这本没什么要紧,官丢了还可再挣,但不知为何,数月后圣旨忽然降临,意在说太医傅邱葛生之失并不是偶然,而是受了另一位宠妃瑜贵妃的指使暗中杀害皇子,又下药给懿妃,使其疯魇。于是在一夜之间,邱氏一族被灭门抄家,家中成年男子均被斩首示众,不及足岁的孩子男的被流放疆域终身为奴,女的则变卖为婢,或收入宫中,或流放于京城之外。显赫一时的邱氏自此在京城销声匿迹,只是因为受指使瑜贵妃的证据不足,皇帝只是贬斥瑜贵妃为愉妃,此事便不了了之…
谁能想到昔日朝夕相处的姐妹竟然是罪臣之后,个个咋舌不已。半夏继续道:“当日家中骤然获罪,我不过是刚刚出生的婴儿,不知世事。母亲将我托付给乳娘,并制造了她难产而死的假象,让搜查的官兵以为我并没有出生,这才让我幸免于难。后来乳娘带着我辗转到了清水郡一带,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乳娘一介女流,平日只能在街市上做些小生意勉强度日,虽然辛苦,但还是安稳地过了九年。”
半夏越说越激动,她红着眼眶道:“九岁那年,乳娘病重,这才将身世告诉了我。我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更不能透漏自己身份,于是被迫卖身安葬了乳娘,我则变成了一家酒馆的粗使丫头。”
她哭诉道:“那老板瞧我小小年纪还算懂事,就给我一口饭吃。但没想到的是,在我十七岁那年…”
“好孩子,别说了…”沈迎心不忍,揽过她来说:“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
“师父,”半夏大声哭了出来:“每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它都会像噩梦一样真实地重现一遍,我无法忘记,我怎么可以忘记…”
沈迎心默默,她依稀还记得,那个风雨交加的秋雨之夜,清水郡近郊官道旁衣衫褴褛的女子,浑身是伤地倒在半路上。正当妙龄,却就此凋零,她的老板在带她回城的路上凌辱了她。
“半夏姐姐…”
半夏偎在沈迎心的怀中哭了很久才道:“那一晚我求上苍不要再对我这么残忍,我已经没有一切,难道要将这最后一丝属于我的东西也要夺去么?我从来没有那样地恨过,我恨为什么我是邱氏之女,我恨母亲为何要将留在这个世上,我更恨我自己人微力薄,就算受尽了委屈也不能做什么!”
半夏哽咽着说:“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终究还是失去了…”
“半夏…”
“师姐…”
“都是我不好…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半夏摇摇头:“今日我敢说出来,就不怕你们笑话我。这么多年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答案。”她回过头看向沈迎心:“师父,其实当年的那个约定,我早就放弃了。”
“哦?”沈迎心眉头舒展,半夏继续道:“我已不是四年前的雨儿,不会再一心寻死。您跟我说,这世间并非完美,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但上苍还会补偿别的东西。得到与失去不过是在一念之间,您跟我赌约,让我暂且活在这世上,等待上苍的恩赐。我跟随师父从医,赐名半夏,四年时光,我总觉得心境不一样了。”
“半夏,辛,温,有毒。但却是镇咳的良药,凡事皆有两面,你能明白,也不枉我给你取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