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把铺盖卷起,把锅碗瓢盘这些带上,这个曾经的家,就被搬空了。
九月初,这日秋高气爽正适合出行,宁亦双和沈木根把沈婆扶上牛车,就准备出发了。
刘婶带着狗子来送行,手上拿着一个箩筐,递给宁亦双:“去长安路途遥远,俺昨日连夜煎了一些饼子,你们带着路上吃。”
宁亦双望着筐子里一垒的煎饼,连连道谢:“又让婶子您破费了。”筐子沉甸甸的,起码用了半斗面,刘婶的大方让宁亦双感激不已。
刘婶讪笑着,双手在洗得发白的衣衫上擦着:“你把赚钱的手艺教给俺,俺还没好好谢你呢,待你们去长安富贵了,有空闲就回李村看看,俺给你们留个屋。”刘婶说着推推狗子。
狗子眼圈红红的,瘪着嘴,双手负在身后,被刘婶推着,有些不情愿的上前,把手里一团花色的东西递给宁亦双。
哽咽道:“亦双姐,这是俺娘给你的袄子,你拿着路上穿。”说着抬起手,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小身板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
宁亦双把蓝底百花的棉袄拿过,摸上狗子的脑袋:“狗子可是舍不得姐和木根哥?”
狗子拼命的点头,眼泪流的更凶了,抽泣道:“俺娘说,你和木根哥去了长安,就再也不会回来看狗子了。”
宁亦双一愣,望了眼刘婶,刘婶也有些尴尬:“你这死孩子,说这些作甚,不哭了,沈婆他们去长安是享福过好日子的,你休要说那些丧气话。”刘婶嘴上说着,头却别到了一边,手抬起也擦着眼睛。
宁亦双原本并没有什么离愁别绪,这会看着刘婶和狗子都哭了,也莫名的有些伤感,摸着狗子的头安慰道:“狗子不哭,待我们在长安混好了,到时再把你和你爹娘一起接去长安,我们便又可以在一起了。”
狗子抬头,睁着泪汪汪的小眼睛望着宁亦双:“亦双姐,你说的可是真的,俺真的可以去长安找你?”
宁亦双摸着狗子的头,怜爱的笑着:“当然是真的,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待你过两年长大些了,就和你爹娘一起来长安找我们。”
狗子也破涕为笑,伸出手指要和宁亦双打勾勾。
刘婶又和沈婆唠了一会,眼看着日头越升越高,沈木根赶着牛车终于开始出发了。
普通的牛车,就是一辆平板车,想到路途遥远,风雨难料,宁亦双对牛车进行了一些改良。她让沈木根用竹篾给牛车织了半人高的顶,又去镇上,花了一百文,扯了一丈油布,蒙在竹篾上头。
刘婶见了,又腾出时间,用干草织了一块草皮盖在油布上,经过改造的牛车,终于有了遮风挡雨的功能。
牛车后头堆满了东西,沈婆坐在里头,宁亦双在前头坐着,沈木根牵着牛车上了村道。村子里一些人在搬东西,沈木根赶着牛车从他们的独轮车旁经过,那些人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望着牛车酸溜溜的嘲讽:“还赶着牛车想去长安呢,要俺看,到不了夏州城就该灰溜溜的回来了。”
宁亦双仿佛没听到人们的嘲讽,视线一直停留在沈木根身上,只见沈木根身子挺得直直的,宽大不合体的衣衫,被他这样撑着,好像合体了许多。
宁亦双想,这应该是沈木根第一次昂首挺胸的走路,心里更是确定这次离开是对的。
牛车经过村头的大槐树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妇人,宁亦双抬头望去,妇人也正好抬头望来,四目相对,妇人忙把脸别开。
宁亦双望着,嘴角上扬,真是冤家路窄,想当初她在这条道上,被追打,如今她坐在牛车上,曾经彪悍泼辣的人,却一脸憔悴侧头不敢和她对视。
“小娼妇,小杂种。”
就在牛车和呱子娘擦身而过的时候,边上传来一声低咒。
“停车。”宁亦双朝着沈木根喊着。
“丫头。”沈婆不知发生了何事,有些紧张,手巍巍颤颤的向宁亦双伸来。
宁亦双拍了一下沈婆的手背:“婆婆没事,边上有只疯狗把牛吓到了,我下去赶走。”说着就跳下了牛车。
呱子娘看到宁亦双走来了,身子一僵,随即怒瞪着宁亦双:“干啥子?”
宁亦双冷声:“道歉。”
呱子娘梗着脖子:“俺又没说错,凭啥子道歉,起开。”说着就想往前走。
宁亦双朝着沈木根叫道:“把鞭子给我。”
沈木根望着鞭子犹豫了一下,拿着鞭子向沈木根走来。
呱子娘看着沈木根手上的鞭子,惊骇失色:“你,你们想干啥?”
宁亦双把沈木根手上的鞭子接过,冷笑道:“你说我想干嘛?”说着挥起鞭子,鞭子打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呱子娘吓得身子一震:“你说,我想要干嘛?”
呱子娘身子一哆嗦,看到前头有一个人走来,忙大声呼叫道:“打人了,打人了,丧天良的,打死人了。”说着一骨碌坐在地上,拍地捶腿的,扬起一阵沙尘。
宁亦双勾起嘴角望着,心说,这货要是生在现代,直接都能去演戏了,什么泼妇,悍妻,绝对的本色出演。
沈木根望到闻声赶来的人,面色微变,宁亦双拿着鞭子,淡声道:“放心吧,没事。”她连里正都敢整,还真不怕对付一个泼妇。
人来得越多越好,宁亦双眼里闪过一抹冷光,新仇旧恨,正是时候一并算算。
“呱子娘,你这是咋了?”一个缠着头巾的妇人走来,就要去扶呱子娘。
呱子娘哀嚎着,身子后仰,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俺不活了,俺没脸活了,一个小蹄子也敢欺负到俺头上来了。”
一个年迈的老妇,拿着拐棍,指着宁亦双骂道:“俺当初就不觉得你这妮子古古怪怪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沈婆心善收留你,俺们也由着你住着,没想到你这么不识好歹,居然还打人,今日俺们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你的。”
“就是,自从这妮子住俺村之后,俺家的鸡就不下蛋了。”
“俺娃子也病了,如今想来也是这妮子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俺们村,不能让她就这样走了,得让她赔俺们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