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
阳光正好,清风徐徐吹过阳台,窗帘随风摇摆,透露出许许温暖。沙发中的欧辰熙看着正在收拾衣物的连依依,皱了皱眉。
她的精神看上去似乎很好,但脸色却很苍白。唇角带着笑容,眼睛也黑亮亮的。明明周围已经收拾的很干净了,但她似乎更喜欢自己收拾。
“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欧辰熙从沙发中站起身,走到连依依身边。
“不用,我好久没回家了,需要好好收拾一下才行。”连依依笑着说。
家?多么温暖的词!
此时的连依依身上也泛着温暖的光芒,欧辰熙有些迷恋地看着。
她有多久没这样笑过了?好象从这次住院之后,她的笑容里就一直有着或多或少的忧伤。
“这里很美,对不对?”连依依笑着仰起头,语气中有种掩饰不住的开心,就像小孩子在炫耀她最美好的家。
他大量着四周,看着院里的樱花树,他的眼睛渐渐闪出一抹明亮的光芒,轻声问:“有时间我们在这小院中种一排樱花树怎么样?”
“好,不过可能要花很长时间呢……”
“依依……”他目光重新回到她的身上,胸口却莫名有种空荡荡的失落。他知道她后面未说出的话是什么,可是却该死的无能为力,现在的他只能无时无刻地陪伴在她身边,害怕片刻的离开就会发生什么……
“不要太累了,我去做饭。”从突如其来的恍惚中恢复过来,欧辰熙对连依依说:“不要想太多,我们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恩,好的。”
听着欧辰熙担忧地叮嘱,连依依微笑,温顺地点头。然而望着欧辰熙转身离开的背影,她的心脏突然疼了起来,虚弱地出声喊道:“熙……”
欧辰熙转身望过来,只见连依依撑着床,仿佛马上要晕倒的样子。
“依依”!
神经瞬间紧绷地欧辰熙赶忙扶住她,严肃地说:“走,我们立刻去医院!”
说着,就要抱起她离开。
“不……不要!”连依依祈求道,“不要……熙,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我……我不想在医院里等死……”
下颌绷得紧紧的,欧辰熙几乎无法说出话来。
“依依……”
终于,这一天还是无可避免地来到了。周边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了,他感觉自己的心痛地快要裂开了一样!
“熙,从我住进医院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能再陪着你们……你们了!”连依依渐渐缓了过来,“每天看着你们小心翼翼地陪着我,害怕……下一秒我就会离开,可是你们却不知……知道,等待死亡的我……又有多无能为力!”
“熙!”连依依望着他微笑,“最后的日子陪我在这里度过,好吗?最后……最后自私地求求你!”
之后几天,两人安静地待在这温暖之地,每天看着田间的风光,及傍晚的霞光,一切是那么的静谧美好。一切的忧愁、死亡都被抛诸脑后。
直到有一天。
从厨房里传来“哐当”一阵声响让欧辰熙骤然大惊,他赶紧跑过去,之间锅碗散落一地,而连依依面色苍白的倒在一边,晕厥了过去!
自从那天连依依晕厥过去被送到医院,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天。那天之后,身边所有人的似乎都在一瞬间回来了。原本他们看着前段时间连依依的新闻就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如今,医院好几次都下了病危通知书,让上官宇他们真正意识到,最坏的事情终于还是到了。
千南烟木然地望着床上的连依依。
不是一切都已经在好转吗,不是说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不是说好让我们乖乖期待她活在远方吗?怎么一瞬间一切都变了呢?
医院会诊室里的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压抑。
“经过上次的事件,她的心脏早已无法承受她生命的延续,许是因为她心中还有太多挂念的事情,让她撑到现在,如今已是极限了。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等待救命的心脏,可是一直没有等到,如今……已是无能为力了!”
“真得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风子轩将目光从欧辰熙还有上官宇身上收回,听完听完顾清风的解释后,沉声问。
顾清风沉重地摇了摇头。
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真正到来的时候,会这么难受!
这次……
这次真得只能看着她离开吗?
或许是因为气氛过于沉重,一瞬间所有的医生只能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三位的沉默。
“小轩!清风!”
会诊室的门突然被鲁莽地推开了,千南烟冲了进来,一眼看到上官轩,她不禁又哭又笑得喊着:“小轩……依依醒了!”
一瞬间,所有的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冲进病房。
此时,连依依已经睁大了眼睛,虽然她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氧气面罩遮住了她大半的面容,但是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她的脸上还是露出甜甜的笑容,只是一切显得是那么的无力!
雪白的病床上,连依依虚弱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眼前的人。
欧辰熙看着虚弱的她,走上前颤抖着握住,喉咙中堵塞着翻涌的酸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我……我……不能再陪着你们了……这世间的……一切终究……终究跟我无关了……”
手指吃力地握紧他,她的眼皮如被重物压负般缓缓地闭上,声音断断续续,昏迷再一次向她席卷而来,好像刚才只是回光返照,只为睁开眼,好好地跟他们说声道别。
“对不起……不要伤心,我会……会遵守我们的约定……在最遥远的地方……陪着你么……谢谢……谢谢遇见你们……好好……好好活着……替我看着未来的世界……对……对不起……我……”
连依依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地落了下去!
医院的走廊中,瞬间响起紧凑的脚步声,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医生们,接踵而来,奋力抢救这最后的希望。
连依依苍白如纸的昏迷在病床上。
各种急救的仪器,医生们紧张地抢救着!千南烟悲伤地被护士拦在病房外,她恐惧地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看着里面抢救的情况。每一次抢救,都似乎越来越困难,好像她的生命就会这样结束!
上官宇站在晓婷的身旁,拥紧她的肩膀,不时沉声地向走出的医生护士询问里面的情况,不时低头轻声劝慰她。
医院的樱花开得比以往还要美丽。
只是……连依依再也无法看见!
她躺在病床上,昏迷着一直没有醒来。经过几次抢救和各种治疗,医生们只得束手无策地暂时离开。
她陷入深度昏迷中,再没有清醒过来,只有心电图监护器“嘀,嘀”规律地响动,证明他还活着。
一天又一天。
连依依持续地昏迷着。
医生们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各种药剂的使用量越来越加大,但是对于她的身体仿佛是无济于事的,她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弱。
终于有一天,心电图监护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嘀……”
“嘀……”
看着心电图监护器上那微弱断续的线条,众人的面容再次刷地苍白起来。
医生护士们冲进病房的时候,一切都已成定局!连依依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如同睡去了一般,一直被输液针头扎的密密麻麻全是针眼的手无力地从床侧滑落。
“心跳停止!”
顾清风用力挤压着连依依的胸口,沉重地宣布。
******
“依依……”
望着一排排早已盛开的樱花,欧辰熙恍恍惚惚地低喃着,声音充满了想念,又很缥缈,最终飘散在空气中。
转眼间,她已经离开一年的时间了。
去年樱花盛开的时候,他们送走心中最爱的那个人。这一年的时间,他走过很多地方,可最美依然这片天空。
“依依,今年的樱花开的很美,很美……”手指轻轻抚摸着墓碑上她的名字,欧辰熙温柔地看着她的照片,“可是,我看着它们却再也感受不到温暖!依依,一年了,你过得好吗?我们现在生活的很好,上个星期我替你去看月月了,现在的她被照顾的很好,她不知道你离开的消息,我们听你的话,一直隐瞒着……”
傍晚的天空,红霞满布,在那霞光中,欧辰熙的笑容恍若是透明的,他轻轻地抚摸着照片,眼睛中闪烁着晶莹的水花:“可是怎么办?我好想你!想你的模样,想你的微笑……可是我只能听你的话,好好地活着,替你看最美的世界!”
她真得很聪明,知道没有她的世界,一切显得都是那么无聊。可是她不忍心让他们难过,所以他们一直好好地活着。
白沂晨刚听到她过世的消息时,觉得晴天霹雳!他们之间的关系终于不再敌对了,可为什么就在他决定好好补偿她的时候,她却离开了呢?
当初,为了让连依依安心,欧辰熙和上官宇都答应不再追究方千寻,可是,最爱的人因她而死,一切又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所有欠她的人,她既然不忍心追究,那他们就帮她把一切都讨回来。
既然白沂晨一直都想要弥补,那对付方家的事情就交给他好了。连依依的葬礼上,上官宇故意将方千寻放出新闻的事情透露给白沂晨。果然,一切都没让他们失望,从那以后,白、方两家一直斗的你死我活。
当初方千寻放出新闻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报复连依依,只是希望能毁掉她的一切。这样,只要等到她一无所有的时候,她自然就会回到妈妈身边了,妈妈的病情也能有所好转了。只是,她从没了解过连依依的生活,更是不知道她的病情。知道连依依因她而死后,她整日都活在愧疚之中。时间久了,竟然陷入神经崩溃无法自拔,每天看着连依依曾经的影视作品发呆。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好受些。
而随着连依依的离开,风子轩也离开了这痛苦之地,从此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倒是上官家,虽然都很悲伤,但都照着连依依期望的那般,快乐的活着。晓婷的孩子也出生了,是个女孩,上官宇给孩子取名为“思恋”——上官思恋。
那孩子一直被上官捧在手心里宠着,他将对依依全部的情感都投入到自己女儿的身上,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好过些。他一直坚信着,女儿是连依依送他最好的礼物。
一年的时间,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一切都随着她所期待的样子,美好的发展着。
过了今天,他又将离开,离开她曾经待过的这片天空,离开这片留住她的土地。
曾经他做好跟她一起环游世界的准备,如今,她已沉睡,可他还清醒着。他想照着曾经规划的路线,好好走遍这个世界,就好像她不曾离开,而是跟他一起走过每个风景……
欧辰熙就这样静静地蹲在她的墓前,直到太阳落山,天色渐黑……
他慢慢地清理着墓前的掉落的樱花,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浅浅一笑:“依依,我又要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再来看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说罢,站起身子,深情地看了照片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那一天,樱花随风散落,美丽而缥缈。
一如曾经的那个女孩,仿佛梦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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