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一定如实禀告陛下知晓。。。”克劳泽眼望着仗剑而立，白发苍苍的老将军，不由得热泪盈眶。
“快去吧，莫要耽误了，给陛下多留一点时间也好。。。”伦伯朗悲凉地再次挥手，勉力支撑的身体在月光下分外凄恻。
“遵命，大人保重！” 克劳泽愣了一会，痛苦地咬了咬牙，恭恭敬敬地对着伦伯朗敬了个军礼，然后猛然回头，飞奔而去。。。
如今的偌大寝宫，门窗齐开，幔帐飞舞，呼啸的夜风穿堂而过，时不时发出尖利的声音，仿佛在呼号着悲叹这个帝国即将到来的可怕命运。
漆黑一团的宫闱深处，没有一点灯火，只有惨淡的月光，奋力将那冷冷的青辉透过窗棂，班驳地照射在古朴而华丽的地面上。
“陛下，卑职克劳泽有要事求见！”宫门之外的台阶上，响起了年轻的男爵仓皇的声音。
。。。久久，久久。。。幽深的宫闱里也没有传出一丝回应。
“陛下，卑职克劳泽有十万火急的军情求见！”年轻的男爵耐心等候了片刻，耳听得宫墙外的喊杀声越来越紧急，当下不再犹豫，猛然提高了嗓音。
“咳咳。。。进来吧，朕也正想找你呢。。。”尼古拉气若游丝的声音如鬼魅一般，飘飘荡荡地传了出来。
克劳泽闻听宣召，当即整了整血迹斑斑的甲胄，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挑起一层层惨白色的幔帐，接着那冷幽幽的月光，他震惊地看到了如下这副场景：
多日不见的老皇帝已经消瘦成了一把骨头，灰白而略带污秽的须发胡乱披在脸上和胸前，在这个长风鼓荡的夜晚，他仅仅穿了一件单薄异常的丝袍，丝袍上同样是斑斑点点，有大片的污渍，也有斑斑点点的血迹，夕日威严无比的帝国最高统治者，如今却瘫软在地上，显得如此的委顿而狼狈。
“陛下，您怎么。。。”克劳泽赶紧跪倒在地，用膝盖跪走几步，来到老皇帝跟前，紧张地四下环顾一番后，终于发现了一袭胡乱丢在地上的貂皮斗篷，于是一把抄过来，颤抖着为他披在了肩上。
“咳咳，朕刚才有点头晕，打了个盹，所以没听到你的声音，别见怪啊。。。”尼古拉露出一张诡谲而古怪的笑容，口气客气得令克劳泽毛骨悚然：“你来见朕，是不是伦伯朗叫你来禀报军情的？”
“正是，陛下，伯爵大人命令卑职禀告陛下，如今贼兵势大。。。”克劳泽刚说到此处，尼古拉就怪笑着挥手打断了他的陈情。
“唉。。。你不用说下去了，朕能看见宫墙那里冲天的火光，也能听到越来越逼近的刀剑声，甚至。。。还能嗅到敌人身上不可遏止的嗜杀气息。。。”尼古拉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你们都尽力了，不出一日，或许这个帝国就将壮烈地倒下，然后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天意如此。。。人力岂能左右。。。”
“事到如今，卑职斗胆恳请陛下略微收拾一下，然后我和门外的弟兄们保护您立即离开这里！”克劳泽顿首连连。
“离开这里，又能到哪里去？”老皇帝轻笑起来，他拍了拍克劳泽颤抖的肩膀，口气和蔼而坚决：“在数十万将士喋血疆场之后，在举城军民与敌人玉石俱焚之后，朕作为一国之主，又岂能独自逃生，做一条丧家之犬，别说早已逃不出去了，就算能够侥幸逃生，这样一个临阵脱逃、贪生怕死的老家伙，你们还会认他是自己的皇帝吗？年轻人，你说是这样吗？”
“陛下万金之体，如身陷贼兵之手，卑职等当万死莫赎啊。。。”克劳泽涕泪横流，久久伏地不起。
“伦伯朗和你的忠心，朕看到了，非常欣慰。。。”尼古拉微笑着继续说道：“至于去留安危，朕自有打算，你就必须再多言了，他们是休想抓住朕的。。。休想。。。对了，朕来问你，一路走来，那特林斯坦大人那里，可曾看到有什么动静？”
“没有啊，卑职还特地留意了一下，那里黑灯瞎火的，莫非他。。。”克劳泽惶恐地回答道。
“或许，那个虫洞根本无法打开吧，诸神之间的传说，原本虚妄的居多。。。”老皇帝的口气失望而枯涩。
“陛下，您刚才说什么，‘虫洞’？赎卑职愚钝，那是什么意思？”克劳泽错愕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这已经不重要了。。。”老皇帝勉强挤出个笑容，喘息着说道，下一刻，他的神情变得冷酷威严起来，恍惚间，这个老人又恢复了几分那个执掌帝国生杀予夺大权的最高主宰者的风采：“你还记得你腰间配剑的来历吗？”
“卑职此剑，乃陛下钦赐，曾奉旨用它诛杀过逆臣库克！”克劳泽当即神色一端，凛然说道。
“你记得很清楚，那么，现在朕还能信赖你的忠诚吗？”尼古拉的声音阴沉了起来。
“陛下但有所命，卑职当万死不辞！”克劳泽勇敢地迎向老皇帝咄咄逼人的目光。
“很好，现在仔细听着，朕下面的旨意不会重复第二遍，”尼古拉冷冷地说道，语气中充斥着无上的威严：“但你必须清楚一点，朕目前很清醒，因此完全知道自己的话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
“恭请陛下圣训！”克劳泽匍匐于地，颤声说道，他不敢抬头，但依然隐隐感觉到老皇帝锋利如刀的眼神在逼视着自己，眼神之中，似曾相识的森寒杀意渐渐弥漫在整个房间，莫非，在这个注定要溢满鲜血的夜晚，我又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