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眉,抬眼对上我,神情颇有几分无法名状的愠色。“你在这里守着我醒来,就是为了想问他的事?……我对他可没你过去那样熟悉,你问错人了。”
还想打断他前一句的我听到后一句整个人都有点毛骨悚然了。“你是说我跟那个人居然过去很……要好?”半天才挤出一个词。
看我神色有异,他转而陷入几分狐疑。“……你看起来是不待见他?”
咳。
我觉得这已经不是待不待见的问题的显然从初见到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感觉这人分明就是个变态没跑的结果我以前居然还跟他很熟还真是好让人胃疼啊……“呃……其实很熟也算在预料之中吧看你们对我的态度,只不过还是有点不适应……”
说着说着,一个没忍住整个人额头砸在床沿把他吓一跳:“不要吧哎哟喂……”
“呃……你额头……”
“没事,只是……被搞得我也有些反常,有点困惑吧……”这人身上好像还有股好闻的味道,略意外啊。
“困惑?方才醒来便见你似乎在沉思,难道……是想起了什么事么……”
我抵着床沿长吁一口气,闷闷地说:“我也不清楚……只是昨晚青缎对我说了那些话之后的表情,让我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影子?……”
嗯,影子。
“一个女人的影子……一个对我歇斯底里到近乎崩溃的女人。”
“……”
“……她说,我们自此便无瓜葛,就当从未认识过,若再见面便是敌人。”
影像明明有些模糊不清,但那竭尽全力崩溃的嘶吼,却狠狠地扎进了脑海里挥之不去,以至于一夜不能眠。
“那个影子消失后,我又看到了一个更加模糊的影子,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她说要一直追着我,揭开我的真面目。”
直起身子,入眼便是楼碧月来不及收回的慌乱而挣扎的双眸,“昨晚……我在这床边看了你一夜,直到最后我看到了一艘船,看到你也是和如今一般面色苍白的坐在床上,拼命对着某个人说……‘小三,不要误会……’……”
“……”白皙如玉的双手攥紧了被褥。
“……楼碧月,楼栖然是你的妹妹吗?”
四周空气的流动都呈现出了几分压抑。我沉默地注视着他。
影像中与他对话的那某人的声音,与对我嘶吼的女子一般无二。可是那些记忆我都不记得了。
他们所透露的只言片语大概也能感觉到这名为楼栖然的女子是已经香消玉殒了,原还以为对我重要到这般地步的人是男子,如今却又觉得女子也合乎情理。
就好像这个我十分陌生的人,理所应当对我很重要。
可是因为忘了所以又不痛不痒,也因为不痛不痒感觉更加悲凉了……
……良久,他松开了手,明明未曾有什么动作,却显得筋疲力尽。“我……”
“呃,不,你不想回忆就不要提了,我只是觉得关于我以前和楼栖然的事,你似乎清楚得比较多,如果可以,请告诉我那些曾经有过关键记忆的地方……”对于没有忘记的他来说,也许太残忍了。
楼碧月僵硬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些许松动,气息也在慢慢趋于平静。
“你是想去故地重游找回记忆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看我,双目无神像是陷入了某种追忆,只是气氛逐渐缓和。
我颔首。
按照青缎的说法,说不定这些都会成为契机,虽然迟早记忆会全部收回来,但是我不愿在这种地方空等,何况祁玄英也欠我一个解释。
“呵,的确,你也迟早得离开这个鬼地方的……从京城到白琅寺的距离,足够你想起一切了吧……”按住自己胸口发闷地一声轻咳,他自嘲得笑了笑,“不过即使想逞能带你离开,如今这般身体,也只会成为累赘了罢。”
……不知为何有点佩服他这般不知哪里来的责任感,也有些无言以对。“那意思是……你会跟我一起走?”
他一听反而立马横眼过来。“夏侯潋,有胆你这次再一个人落跑试试!”
自打见到这人病怏怏到现在没这么凶过我也惊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无措起来。“等等什么叫‘再’……这不太好我现在这样的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夏侯潋……有什么新仇旧恨也不能挑起来啊太不公平了喂……”
“有何不一样,骨子里还是一样那讨人厌的虚伪性子!你再换多几次皮也还是那个脑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祁玄英如今身处白琅寺,你不愿呆在魅香苑却也不敢去面对祁玄英,所以才干脆借着找回记忆的幌子四处跑!”
我整个人都被这气势震慑得呆若木鸡了。“你怎么知……”不对我去你二大爷的居然对素未谋面的人进行人身攻击就算你说对了又怎样凶巴巴什么凶居然对我凶你爷爷个腿儿想决斗啊难道我会输给你这半残废的娘娘腔吗?
……不不冷静点,这人好歹是病患而且是基于认识我的前提不是什么素昧谋面……
压下被凶得莫名其妙而勾起的火,我长吁一口气,对上了眼前还在不停瞪视着我的一双明眸,瞬间又是一阵恶寒。“……那所以你是讨厌我的?”
“哼。”
“……那我是也讨厌你?”
锋芒毕露的视线横过来。“哼!”别开脸去。
我了个去……这没准也是个不输给青缎的狠角色……忽然想起他好像的确说过我跟他是相看两厌,可是按照他对待我失忆一事的表态却又感受不到敌意。
简直让我无语又好奇……失忆之前的我,究竟是怎么跟这麻烦人物相处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