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沐浴完毕,伯临将晚膳送到我房里的时候,就见我坐在地上的软塌上趴着身前的低矮木桌,将半张脸埋在交叠的臂弯里,眼底是深深的憋屈、无奈和郁闷,身后是跟随我跪坐着的青缎,柔美精致的脸上透着欣然的笑意,凤眸柔光,摄人心神,一手捧着我半湿的长发,一手用一条干净白皙的布擦拭着。
红衣和白衣交错,两人的表情是如此不搭调。
伯临微微怔了怔,唇角勾起轻柔的笑,迈步进了来。“小少爷,当家的,用膳吧……”
我从臂弯里抬起头来。“啊,伯临……有劳了。”
他浅笑,将檀木制托盘上的几碟清淡而精致的小菜一一摆放在我面前的矮木桌上,以及一小盆的清粥,两套碗箸。
我扫视了一下,迟疑了会回头对身后的人问:“……你,还没用晚膳?”
青缎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只是微微颔首,而后抬起头来,凤眸流转熠熠生辉。“我想等你一起用……”
于是,头更痛了。
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支着额头对伯临道:“下次……我尽量早点回来。”
“好的。”伯临会意一笑,执起托盘正要起身,忽而诧异地看着我的脸,“咦,小少爷……你的脸似乎很红,莫不是发热了?”说着便伸手贴住我的额头。
我双眼发直地看着面前的菜肴,感觉到他的掌心带着微凉的惬意,昏沉沉地脑子得以片刻的缓解。
你爷爷的,还真的发热了不成?本来风寒就还没好,加上发热无意是雪上加霜了。
我懊恼地吸了吸鼻子,就听伯临忧心地道:“果然是……小少爷,这都是因为您长时间落水后又受风的缘故。”
“伯临,你去准备点热水来吧。”青缎的手轻轻掠过我的发间,浅声道。
“是,当家的,伯临这就去。”语毕,他便躬身退下。
伯临一走,我也便强打起精神来,揉了揉脸,长吁一口热气,开始将粥盆里的粥一点一点地舀到两个碗里。菜式虽然清淡,但对我来说还是很丰富的,自从告别的顿顿吃馒头的日子,美食对我也越来越有诱惑。
要不是因为身体受病,三餐也不会这么清淡了。
感觉到发丝被一缕一缕地挑起,捻弄一番之后又放下,我回头去,却见青缎已经放下擦拭的布,该以木梳轻柔地梳理着我的发丝,白皙的手,墨色的发,红扬木的梳子,三种颜色交叠在一起穿插着,手如柔荑,颜如舜华,眸含秋水,百媚众生。
较之过去的肝肠寸断,声嘶力竭,这种溢满温柔和满足的安详静怡,暖彻人心,令人不忍惊醒他的美梦。
万般感慨袭上心头,我叹了口气,酝酿了一下字句和情绪,缓缓道:“……谢谢,你也饿了,过来用膳吧。”
他终于将木梳放下,坐到我右侧来,视线在我疲惫的脸上游移了一下,也不急着动手,伸手贴在我的额前,秀眉轻蹙。“潋,你的额头很烫,要不,明日的训练还是别去了……”
这个动作令我微微僵了僵,而后尽量放松下来,托着下巴闷闷地道:“不了,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期限就要到了,这种时候不能再休息了。”更何况,胧一定会灭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