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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耶宫。院落。
漫不经心地拔着一丛丛草,我双目无神地对身边整理草堆的人叹道:“右相大人,我现在不怕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是真的相当仇视他了。”
“呵呵,以皇上那种脾气,你以后会更加变本加厉地仇视他的,不过在下很高兴夏侯统领肯直接对在下说实话,上次统领虽说不在意在下假扮皇上欺骗你们的事,但在下心里到底还是过意不去的,若能冰释前嫌在下自然乐见其成。”
“得了吧,上回我是真不在意,假扮君王也得君王肯才行,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一切就是他的不是,不过我想你说的很有道理,看他的样子,我觉得以后自己真会变本加厉地仇视他……哎,别堆太高,杂草都洒一地了。”
他索性不理会草堆,转而帮着我一块拔草,一边笑道:“不知皇上跟你说了什么,惹你不快呢?就在下看来,十有八九又跟你不懂心术有关吧。”
我无声地叹息。“你倒是猜得很准,这算不算心术的一种呢?”
“呵呵,不算,因为皇上昨日下午又跟在下提起过这件事,并不是在下自己分析得来的。”揪草根的动作顿了顿,停下来吁气,“皇上看来也够伤脑筋的了,以你的性子想来也不适合学心术,但若是不懂心术则很难在皇宫立足,这一个月的期限已经过了,按理也该让你开始接触新的训练了,皆因你不会心术而让整个计划停滞不前。”
我表情瞬间一滞。“……什么计划?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还有别的打算,这跟心术有什么关系?”
他无奈道:“莫非你以为让你熟悉一个月的皇宫便可直接去偷盗?那你也太小看皇室了,只有轻功是不行的,否则皇上也不会大费周章地把你弄进宫来。”
我顿时混乱了,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我不就是只会轻功吗?随便哪个武林高手不比我强呢,为什么非得是我?”说到底我始终不明白自己的价值是什么?不就是会轻功吗?可那种东西是专门用来逃命的啊!
裴焉无语地瞥了我一眼,叹息地把最后一捧草堆在一起。“我总算知道为什么皇上会伤透脑筋了,你该不会不知道自己的轻功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吧?”顿了顿又摇摇头,惋惜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你这样还想报复皇上呢,我看永远都别想了。”
……这家伙,毒舌起来还真是一点都不君子,平时看起来优雅和气,骨子里却喜欢冷嘲热讽,整个一个小人本色。
不过他的话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祁玄英已经知道我的轻功不同别人了吗?……
虽然不是特别了解,但也知道一般武林中人说练就的轻功,都是靠自身的内力支撑的,使用轻功的时候气运丹田,内力上涌,纵身一跃的同一刻便会身轻如燕,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降到很低,再靠驾驭自己体内的内力来改变飞跃的方向,就像是改变重力一样。
而我体内拥有的轻功,是在阴差阳错的情况下练就的。
当初还在萨卡族的时候,穿越前天生体弱多病的我执意假扮萨卡王子枭彤,后来坚持学习骑马、射箭以及脚力……骑马与射箭靠的是耐力和精神集中力,而最后的脚力则非常考验体力。
萨卡人天生就是擅长奔跑,速度快得惊人。不得已,在求助于苏之后,我终于获得了一个快速提高自己速度的方法,那便是依靠动物。
那段训练的日子可谓斯巴达式的炼狱,先是放一群牛在我身后追,而后是一群羊,一群狗,一群狼,一群马……谁能想象在身后万马奔腾一不小心就将自己踩成薄薄一片的景象?
而这练就了我无需内力便可提气御空,脚踩着无形的空气也仿佛是踩在轻柔的水面一样,轻巧无比。
现在想想,其实萨卡族人哪需要练到我这种地步,实在是当时没想太多,命拼了半条后反应过来才知道训练过头了。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踏莎行”?
突然闪过脑海的思绪令我猛地一震,裴焉大手在我面前晃了半天我才反应过来。“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昨夜没睡好?……总之,你别想太多了,会把你带进宫来就会想尽办法把你完整无缺地送回去的,你不会心术所以不让你立刻以身犯险也是因为这个,知道皇上为什么让你一直带着面具吗?以后你还会出宫的,他不想让宫中人知道你的容貌,给你以后在宫外增加不必要的麻烦,那时候我们谁都保不了你。”
咦?
……是吗,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啊……
——靠,那又怎样!我回他一个不屑的眼神道:“别以为帮他说好话我就会感激他,既然你知道我仇视他就不必多此一举,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没告发他我想报复他的事至少有一半是为了看好戏吧,哼,那家伙也真是交友不慎呐!”
他好笑地伸出食指摇了摇。“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之所以敢晾在一旁看好戏,还有一点是因为你根本不敢真的动他,皇上怕也是第一次碰上你这种类型的人,完全没猜到你心里还打着这种主意。”末了略有感叹地收回手,“我和皇上已经斗了好几年了,都是习惯凡事能牢牢被自己掌控的人,一旦出现了不在自己意料之中的变故,便会当局者迷。”
我嘴角抽搐。……都是自负的男人啊!
“不过,不知道算不算巧合,到现在为止我们所遇到的‘变故’都只有两次,而且都是一样的变故……”清澈的眼眸里饱含无法名状的笑意,轻易让人移不开眼神。
我无意识地拧眉,似乎有预感他会说什么。
裴焉抬头仰望无边的天际,整个人沐浴在风中,呈现出一份慵懒,与祁玄英有一丝相似。唇际勾着若有若无的笑。
“第一次是诺耶王妃,第二次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