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关注当年那件事的任何一点线索,不能不将这些别人眼中的轶事杂谈一一记在心间。不能,不记挂着自己母亲的经历,不能不拼尽自己的精力,让她以后过得比现在更好。
她轻轻“嗯”了一声,楚尧歌却乜了楚尧玦一眼,“你说这些做什么,揽月年纪还小!”
秦揽月顿时被她逗乐,“我可不小了!”前世今生加在一起都快奔四了,还小个鬼!
楚尧玦亦莞尔,却也不作闲谈,“不能走正门,从这里翻进去就到后殿,所以我们……”
他话未说完,秦揽月已经坐在了墙头上,睥睨的看着地上的他和楚尧歌,“快翻啊,等什么?”
楚尧玦失笑,揽着楚尧歌优雅的飘了上去。秦揽月抿着嘴唇看着他飘逸如仙的身姿,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个汉子。
汉子觉得她这辈子绝壁不可能再蜕变成一个淑女,于是撩起湿哒哒的裙摆直接从墙头跳到墙边的树梢上,再抱着树干猴儿般溜了下去。
楚尧歌看着她娴熟的动作有些不可思议,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怎么爬墙上树倒是利索的很?转念一想秦揽月确实不能和一般的千金小姐比,也就释然了。
长信宫说是废宫,却并没有荒草遍地,虫蚁横行。只是空寂深幽,像深埋的,与世隔绝的千年墓穴,一朝那沉重的地宫门终于带着岁月长河的尘埃开启,长明灯幽幽的燃着,仿佛诉说一个亘古缠绵的梦境,梦里谁痴痴等候,梦里谁千年不归。
秦揽月在长满茵茵青苔的青石路面上走,便觉得有吐不出咽不下的滋味在心里滋长,她看着恢弘精致的宫殿半饷不言,其实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等什么?快进去躲躲!”楚尧玦过来拍拍她的肩,她点点头,饶过了后殿,往前殿走去。
长信宫修的比一般宫室阔大精致许多,正殿高阔无伦,飞檐卷翘,正脊上鸱吻经了这么多年风霜烈日依旧轮廓历历,栩栩如生,而唯有朱红的柱子斑驳了颜色,宛若风烛残年的老者,白发苍苍的等待着岁月流景,凄凄红尘。
秦揽月两步上了台阶,发现殿门落了锁,她正想找个斧头什么的,楚尧玦抬袖一挥,指掌间淡碧色光华濛濛若月影般闪过,那厚重的黄铜大锁从门栓上掉了下来,楚尧玦轻轻巧巧的接住了它,简单的好像接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秦揽月:“……”这简直是开了外挂的节奏好么?
她转头去扶楚尧歌,却见楚尧歌看着楚尧玦手中的锁,面上的神情颇为不赞同。
楚尧玦笑了笑,道:“我没事,不过水里游一圈罢了。”
她这才明白楚尧歌似乎是怕他内力消耗过多,伤了身体。先前在听景阁时他就曾为楚尧歌疗伤,后来带着两个人在水底潜了那么长时间,现下又是直接以真力打破重锁,看起来他做的甚是轻松,可是秦揽月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别纠结这个问题了,还是进去吧!”她扶着楚尧歌往正殿里走,跨过高高的红木门槛,往大殿幽寂深处走。
殿里没有燃灯,只是依稀看的见八根金丝楠木直柱耸入金光富丽的殿顶,再仔细一看,却是殿顶圆套方五层飞凤衔珠藻井上镶嵌了星星点点的夜明珠。濛濛的白光从高阔的殿顶倾下来,仿佛窗外月华清冷皎洁。
“真是有钱……”秦揽月吐槽,夜明珠这种东西在前世拍卖市场都是天价,可是在这长信宫正殿,多的像是地里丰收的西红柿。
精致雕花长窗上悬着海水蓝色轻纱帘帷,垂地堆起蓝漪波浪,而神奇的是这帘帷十余年无人清洗竟然纤尘不染,一如刚挂上般清澈如水。
她好奇的摸了摸那窗帘,入手冰凉细腻,当真如海水一般,“这是什么材质的?”
“海心锦。”楚尧玦回头道,“虽名锦,却比一般锦缎细腻轻薄,仿佛纱,经年不沾尘土,千金一匹,极其难得!”
“嗯,长信宫的窗帘子极其难得。”秦揽月重复。
楚尧玦笑而不言。
大殿空旷幽深,经年无人居住,明珠罗绮,翠玉锦绣沾染了浓郁的岁月气息,懵懂的沉积着,酝酿着,也仿佛一个梦境。
秦揽月在殿里走了一圈,精准的找到了角落里的黄花梨木衣柜,轻轻的拉开柜子门,里面果然整整齐齐的摆着多年前裁制的,锦绣华服。
她抓了一件在手里出来抖了抖,在搁在鼻子底下仔细闻了闻,在确定衣服没有“陈年放置的腐朽灰尘气息”之后才走回去,对楚尧玦道:“你回避,我要给鸽子换衣服!”
楚尧玦略惊愕的看着她手里刺绣精致的宫装,“你确定这衣服能穿?”
“逼急了死人衣服都能穿,这算个啥?”秦揽月乜了他一眼。
楚尧玦无言以对,默默的走到了柱子后面,耳边却传来一阵诡异的对话声。
“能不能不换?”
“不换会发烧,你还受伤了……这衣服又没人穿过,顶多就是被好奇的小强爬了一遍,我知道你不会介意……”
“小强是什么?”
“哦,就是蟑螂。”
“……”
楚尧玦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只有他知道,政宁其实最怕的,其实就是蟑螂。
秦揽月抬眼,长眉含怒,“笑你妹……错了,笑你大爷!”
楚尧玦将剩下的笑声费力咽了下去,憋得有些内伤,再一次听见俩人的对话。
“我擦,这个带子是干什么的?哦哦哦裹胸……”
“……”
“嗳这个应该怎么穿?先这件还是先这件?妈呀这裙摆怎么这么长……”
“……”
柱子后边楚尧玦扶额长息,真是神一样的人……
“好了没有?”他无奈出声。
“好了,出来吧!”秦揽月答。
他走出去,看见楚尧歌原来的玄墨长袍被扔在一旁的地上,换上了一件茜红色宫装,看起来样式简单精巧——想来是秦揽月专门挑出来的,可是宫装本就比一般服侍繁缛精致,他一时有些好奇这俩货到底是怎么在没有下人的伺候的时候穿上这件衣服的?
秦揽月摸了摸楚尧歌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差不多,应该没有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