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面前的这一块砖头是足球,可以狠狠踢上一脚,看看它飞多远,飞得越远我心里越畅快。或者我现在不是在车水马龙的街边,而是笔直的跑道,可以痛快跑一场,越累越释放。或者我是在无人的山顶,能尽情的仰头大喊一声,让声音响彻山谷,声音飘得越久越满足。
不管怎样,都是一个宁静下来的过程。
我突然无比满足了,因为思想的驰骋带给了我精神的丰富,啦啦啦,化作小鸟飞回去睡觉。
“赵杰微。”一个声音却套牢了我,让我不得不停下。
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嗨,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这四个字今天似乎与我有缘,才听裴様楠说了,没想到我也有机会说。
“你走这么快,是要去哪里,我开车送你吧。”张华神采奕奕的站在我面前。
“不用,很快就到了。”意外的碰到老朋友,也是乐事,“你呢,要去哪里?”
“我这有点事儿刚忙完,准备回去,对了,我搬新家了,有空过来玩。”
“好啊。”这仿佛是人们的习惯,只要是放在未来的事都敢轻易胡乱的答应,就像我知道我不会去。不过我答应是出于一种礼貌,也许世间事大大小小,都很难严丝合缝的摆到道理框架里,因为总有不一样的地方,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要懂得应变,不能被谁说的一条大道理就给束缚住了。
“你笑什么,有什么开心的事就分享一下呗。”
我经常这样胡思乱想,每一次的思考后,就像农民伯伯收获了庄稼一样高兴。
我吐吐舌头,“你最近好吗?”
“好啊,我要结婚了。”
“真的?”我露出惊讶。
“是啊。”他笑了,笑得宽和而自然,“对方是我高中同学,我也很意外有这样的收获。”
“嗯,你一定会幸福下去,好人有好报。”这句话在我们这个年龄说出的频率很高,其实大家不需要祝福本身就已是幸福的,但是我们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
“哈哈,”他笑得很开心,“以后你找到属于你的另一半,我也会真诚的祝福你。”
“已经找到啦。”幸福和微笑都是感染人的,在一刻,我清楚的知道这辈子我已经认定了裴漾楠。
“傻姑娘,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培养自己,感情的事难说得很。”
“可以两不误啊。”
“如果哪天你们不在一起了记得来找我,我请你喝酒。”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还补充了一句,“我相信你会来的。”
我心里感到不畅快,仰起头骄傲的说,“一定不会给你陪我喝酒的机会。”
他意味深长的笑笑,然后跟我说再见。
目送着他的车子消失在别的车后,我觉得寒冷更深了。冬至将近,圣诞将近,元旦和春节也都快了。
回到小屋上床后已是九点半,一天差不多就结束了。我们每天夜里一个人睡觉,白天又置身热闹,就这样不断重复,像是在一个球体里走路,忘掉了起点,也看不到终点。
上了高中以后,特别是近一年,我觉得时间过得非常之快,也许是因为我们有越来越多的事要做。身边总有人来,又突然地走,只有等过了很久很久,我们才会知道原来哪些人早已经离我们而去,哪些人又一直陪在我们身旁。我们的年龄越来越大,如果到了二十五岁还是无所作为,那简直太可怕了。老大徒伤悲的伤悲是一辈子的事。
而爱情呢。我知道,大多数女人一旦结了婚就会如同一片轻轻的羽毛,除非自己始终清醒并保持自我。但是如果裴漾楠让我跟他在一起,我是十二分的愿意,我可以不要远方,不要旅行,不要梦想,但是将来的我,也会这样义无反顾吗?
突然我的思绪被打断,是尹川发来了一条短信,“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吃烧烤都不叫我?”
“没有啊,我躺在床上准备睡了呢。”我给他回过去,他是想逗我玩吗?
“不老实,我看到你和裴漾楠,还有另一个男生在北街上吃烧烤,当时你背对着我,所以我没有叫你。”
怎么可能?难道……
我将被子一掀,从床上下去站在拖鞋上,寒冷顿时将我包围,也让我清醒不少。
不想穿衣服,不想走在黑暗中吹冷风,就算流泪我也想躺在温暖的被窝中,就像将死的人都宁愿做饱死鬼。
等我重新睡暖和以后,我想,也许只是朋友遇见一起吃东西,并不一定是李乐,就算是李乐又怎样,毕竟认识,毕竟他们有共同爱好,怎么能要求他们之间不见面不说话?我不要这样不讲理,不要这样多疑。
可是一定是李乐……
一定不是李乐……
我这样不安。
给他打个电话,听听声音就好。
第一遍,响了很久没人接。
第二遍,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看着桌上那盆金枝玉叶,我又哭了。
我将灯关掉,点了一根蜡烛,找出一根烟点燃,我答应楚清不再抽,我只是闻闻火柴和香烟的味道。这样我会觉得心里不那么空洞,也觉得自己是真实地活着。
第二天闹钟响了很多次我都不愿意起床,起床后头疼得像是要裂开,我就知道我感冒了。
到了学校见到裴漾楠,我没有问他什么,正好我因为感冒没有精神在乎太多,整个人比平时安静,也温柔异常。
第二节下课后课间休息时间较长,裴漾楠坐到我旁边跟我聊天,他说,“昨晚喝多了,今天头好疼。”
“所以我都要陪你头疼,老天对你太好了。”
“嘿嘿,放学后我去给你买药。”
“好,只要胶囊或者冲剂,其它的吃不惯,要吐。”
“这段时间感冒不容易好,如果明天不见好我带你去输液。”
“才不要去医院。”
“感冒好了就带你去看火车,你要不要快点好起来?”
“漾楠,”我向他靠近,“能不能今天就去啊?”
“不行,”他看着我,“你看你的脸红成这样,说话声音也很沙哑,再吹风就真要去输液了。”
“不行,”我跟他犟起来,“就今天去,不然我就自己去。”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着,他的目光看着自己一动一动的手指发呆,然后他笑了,“好。”
我真想给他一个拥抱,但是老师却走了进来。仿佛我的心思被很多人都看透了,我的脸更加绯红。
我把书包里的口红拿了出来,“看。”
“你带口红干嘛?”
“我只是给你看,我真喜欢这个颜色。”有一句叫做女为悦己者容,难道裴漾楠这个笨蛋不知道吗。
“我想跟你说点事儿,这几天……”
上课铃声响了,我和裴漾楠也只好一会儿再说话。
快要放学时我接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放学在教室等我,我有话跟你说,李冉。”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就像是感觉自己必须去抓生平最害怕的毛毛虫和蛇一样,不敢,却又必须克服和突破。
“好了,马上就下课了,剩下的内容下次讲。”老师的声音传入耳朵。
下课铃声也跟着响起,老师没有看过表和手机,他把握时间的准确度真令人佩服。
裴漾楠没有收书包,坐在座位上看着我,我也就不动了,静静地等着。
人走得差不多了,裴漾楠走过来抱抱我,“我先回去吃饭,回来给你带药,你也快去吃饭听到了没?”
“好,不用担心我,你快走吧。”
“好,那我走了。”
教室又只剩了我一个人,每当这种时候我都觉得是一种享受,独处是件有益于我们成长的事。
环境熟悉,心中又有归属感,不管李冉是要跟我说什么,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教室门被推开,穿着黑色羽绒服的李冉走了进来,衣领上的毛绒很衬她的脸型和肤色,看上去有种别的同学没有的气质,却是冷冷的,拒人千里之外的。
她看着我,不说话,也不笑。
我却对她微笑道:“你找我是要跟我说什么呢?”
“其实也没什么,”她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就是想问问你,我在你一个同学那里看到了这张照片,你和照片中的人到底什么关系?”
她将照片放在我的桌面上,是春游那天何晓溪抓拍的照片,当时尹川正握着我的手。尹川那时关心我的眼神在照片上体现出来的感觉却是暧昧。
我没有去碰照片,继续保持原来的姿势说:“他是我的好朋友。”
“是吗?打着朋友的旗号随便牵手,也可以随意勾肩搭背吗?春游时我可是亲眼看见的,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
“我和尹川的友情你不懂。”
“哼,”她一声冷哼。
我站起来,直视她,“我和尹川之间的关系没必要跟你解释,只需要我在乎的人相信我。”
“是啊,呵呵”她的目光恨恨的看着地面,就像是想到了让她忍不住咬牙切齿的事情,“你喜欢的裴漾楠,他确实相信你,那是因为他喜欢你,可是你呢?你信任他吗?”
“我当然信任他。”
“是吗?那最好不过了。可是,我刚才看到李乐和裴漾楠怎么相拥着走出校门了?你们吵架了?还是分手了?”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没人会喜欢搬弄是非的人。
“是吗?如果我骗你的话,我怎么会知道昨天李乐将喝醉的裴漾楠带回了家?”
“你给我说这些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不过让你看清事实,让你知道漾楠哥现在喜欢的是乐姐,而不是你这个又穷又什么都不会的傻瓜。”
“不要再说了。”我觉得胸口抽痛起来。
“漾楠哥只是碍于面子,才没有跟你说分手,你怎么这样不识趣?”她将她的手机滑开后拿给我,“不信你就打个电话,看他接不接?我想他不会接,因为他不想被打扰。”
我想起昨天晚上打裴漾楠电话他就是没有接的,后来就关机了。难道真的如李冉所说?
我突然记起出现在我课桌里裴漾楠和李乐的照片,还有我深夜收到的短信,而就在昨天,和裴漾楠在一起的一定就是李乐。
难道,他真的不爱我了?
我承认,这一刻我自卑了,这种真实的自卑,缘于以前自命不凡的信心。如果你引以为傲的东西突然间变成了泡影,内心所承受的感受用天塌地陷这四个字是远远形容不了的。
我拿出自己的手机,不甘示弱的看着李冉:“那我就让你看看。”
电话拨出去,裴漾楠吐舌头的照片在手机上闪烁,我这边刚听到一声嘟的声音,诺基亚手机自带的经典铃声就响彻了整个教室。
李冉退后一步,用另一只空着的手从包里拿出一个银色手机,这个手机我不会不知道是裴漾楠的,可是他的手机为什么在她的手中?
我挂掉电话,没等我问出口,李冉先说话了:“真可笑,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信任?如果你真的信任他,你就不会打这个电话。”
“不是这样的。”我忍受不了别人误会我对裴漾楠的感情,“你别乱说。”
“不需要我乱说,从此刻开始,裴漾楠是李乐的,与你无关。”她说完后笑了,笑里带着幸灾乐祸。
我心想,怎么可能你说裴漾楠是李乐的他就是了?裴漾楠在乎我,我也在乎他,这几乎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李冉走到了教室门口,我想你快点走吧,我好坐下来休息,我全身乏力,头疼欲裂。
门口好像有人,李冉说:“这是你亲耳听到的,你也别难过,和一个不信任自己的人在一起注定没结果。”
我的神经绷紧了,她是在对谁说话?难道是,是他?
“漾楠哥,走啊,干嘛傻站着不动。”李冉的声音像是会打人的鞭子,抽得我成了瞎子、聋子、哑巴。准备工作做得再好,却还是猝不及防。
等脚步声远去了,我才反应过来,或者说才有了追上去的勇气,我跑到外面的走廊上抓住护栏,对着楼下背对着我远去的他喊道:“裴漾楠,你要相信我。”
也许我该再大声的喊一句:“我爱你。”
可是我说不出一个字来了,我看着他们两个渐行渐远,消失在拐角处。就像是梦里醒来后有什么东西真实的从手中消失的感觉,亦假亦真,稀里糊涂。
我没有哭,等下午跟他好好解释吧,告诉他我之前收到的照片、短信,所以我才会怀疑,但这并非不信任。
可是,下午裴漾楠没有来上课。接下来的两天也没有看到他。
因为没有吃药,也没休息好,我的感冒也越来越严重,给王老师打电话请假时候她说:“身体最重要,快点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