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在乡下长大,神鬼之类的传说虽然不多,撞鬼的故事倒是没少听。
那一天是阴天,后来下了很大的雨,在偏远的乡下,下雨是会停电的,一家人屋里没事干,东家长西家短,天南地北的聊,也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旁边村子的一户人家。
由于时间太过久远,具体的事情都记不清了,索性算他们姓张。
老张家的儿子新娶了个媳妇,人长的俏丽,肯干,除了嘴刁钻了一点,和婆婆偶尔吵个架,其他方面还是挺喜人的。
日子过的还好,老公公死的早,老婆婆是个神神叨叨的人,信蒙白手绢,邪教,张家媳妇看到了会胆怵,自然少不了吹枕边风。
最后老婆婆妥协了,婆媳关系不和已经成为次要,白手绢邪教在村子里也是人人指责。
老婆婆看向儿媳的眼神满满都是怨毒。
邪教这东西在乡下,虽说不是人人得而诛之,但是也遭人看不起,乡里乡外都避而远之,生怕招到什么邪神,撞了霉运。
老婆婆的儿子是上过学的人,生在新时代长在红旗下,可是对自己母亲却也无可奈何,邪教这东西就像鸦片——你抽一口,就戒不掉了。
为人子者,孝道为先,张家儿子自然不能把着了魔的老母亲轰到外面,但是自己膝下有子,不能让孩子也受了蛊惑。
于是,老婆婆和一众邪教教徒的祷告地点就从正屋变成了下屋,也就是乡下的仓库。
人一旦有了信仰,就会变得虔诚,无论这信仰对与错,都会为之痴狂。
张家的老婆婆便是如此,每周例行祷告两次,蒙白手绢,一群老人的低声嘶语,在漆黑的下屋中很是诡异。
到了冬天,下屋里没有火炉,六十多岁的老人根本扛不住东北那刺骨的严寒。
儿子多次相劝,想让老人独自在屋中祷告——他根本没想过让老人放弃邪教,老人身子本就瘦弱,眼看着半截身子已经入土,好不容易有点乐趣,做儿子的不想扼杀。
可是老婆婆不听,在经历了几次祷告之后,终于晕倒在了漆黑寒冷的下屋中。
严重的风寒,老婆婆躺在热炕上,身子却冰凉,儿子想要找医生,老婆婆却不想打针吃药。
事情就在这里发生了重要转变。
一群老头子老婆子拿着白手绢找上了门,要为张家老婆婆祷告,领头的还说,张家老婆婆祷告不够用心,这才会被严寒侵了身子。
其他人纷纷指责张家儿子,不守孝道,让自己的老娘在严寒里祈祷,早晚会触怒神明,降下惩罚。
张家儿子一怒之下把所有的老头老太太都轰进了凛冽寒风中,然后请来了十里八乡最好的医生。
风寒这东西,怎么是说好就好的?更何况老人本来就身体孱弱,又不配合治疗,医治了将近一周才堪堪稳住了恶化的病情,止住了高烧。
病情好转的老人一醒来就指着医生破口大骂,认为自己儿子的做法玷污了她对神明的信仰,认为必须自己去倒下的地方祷告以求得宽恕。
于是,在四面漏风的下屋里,老人倒在了一众邪教教徒的中央。
没起来。
儿媳当然是最高兴的。
老婆婆对自己本来就不好,还每天捣鼓邪教,甚至还想带着自己刚会走路的小儿子一起祷告,儿媳不把她轰出家门就已经不错了。
儿子虽然悲伤,却也没有泪流成河,老婆婆草草的葬了,坟地里出现了一个崭新的土包。
头七那天,儿子烧了天梯,儿媳去下屋舀米做“死人饭”,魂魄在头七会回家吃顿饭,然后顺着天梯上天。
儿媳打开仓库门的时候,顿时吓得咣当一声,手中的瓷碗摔得四分五裂。
漆黑昏暗的下屋里,跪着一片白衣老人,最前面的,赫然是自家婆婆!
这些人似乎没听到碗碎的声音,继续祷告,看上去就像没了魂魄,死了一样
只有自家婆婆突然抬起头,看到儿媳后阴笑了一下,紧接着抬手放在干瘪的嘴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儿媳是傻大胆,却也被吓到了,疯了一样跑回了屋中,吚吚哑哑比划着,疯疯癫癫的一直过了大半个月。
后来,张家儿子请来了村里的异人,掐指一算,是老婆婆搞的鬼,儿子不信。摆香作法后儿媳的疯病才被治好,只是却不会说话了。
儿媳读过书,把事情写了下来,儿子看后,发现和异人说的一模一样。
一怒之下,张家儿子烧了牌位,杀了自家的大黑狗,把狗血撒在了坟边,此后家人就再也没出过什么事。
而张家儿媳,却是怎么都好不了,一直哑着,唔呀呀说不了话,但是为人却很贤惠,持家,人也漂亮。
十里八村的人都骂那个张家婆婆,死了还霍霍人,就应该把她的棺材抠出来,用黑狗血和了黄泥把棺材盖封死了,让她一辈子不得超生。
…………
后来,我来到了隔壁村子,家里的诊所开在那里,我去诊所的时候碰到了那个张家媳妇,看着她吚吚哑哑的比划,漂亮的脸上满是笑容,这么个人真是可惜了。
那个异人算起辈分是我二娘,她和我说,人之将死未必言善,张家婆婆死了后还消停,弄哑了自家儿媳后还在家里盘着,想方设法要摄张家的气运。
要不是二娘出手相帮,张家早就一穷二白了,两个白胖的孩子也得死一个。
邪教害无知,愚孝害无辜,可是在偏远乡下,这二者却是最盛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