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夏初,是一个存在感很弱很弱的人。唯一能让人注意我的时候,就是身边站着徐然的时候。
徐然是一个比我早出生八个小时的家伙,住在对门。妈妈和徐阿姨是闺蜜,不管做什么都一起,当然,生孩子也一起。虽然我不知道她们俩是怎么做到的,听爸爸讲,大概就是妈妈听说徐阿姨生下徐然了,然后一紧张,害得我差点难产死亡,当然,她也一样。
从小到大和徐然的交际不算多,但是因为妈妈的缘故,经常会碰到,但是呆在一起也不讲话,就一起静静的坐着。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没有说话也能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算是心灵感应一类?
有的时候觉得徐然就是一个陌生人,但是对于他,自己却无比的熟悉。这种内心上的不安感持续了很久,在刚进入青春期那段时间。久而久之就忘怀了。关我什么事,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从小学开始、就没有人知道我和徐然是邻居这件事。因为完全不像,在外人眼里,我对于徐然是个陌生人,徐然对我也是。
“喂喂!夏初你真的不知道徐然吗?”我六年级的同桌曾用看外星人一样的眼光看着我,说的话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徐然六年级的时候、比我高出了半个头,少年的模样已经开始形成,孩童的稚气也慢慢褪去。帅气的外表在我们那个小学里也是不多见的,也算是比较有名的人了。但是徐然在老师圈里闻名,是因为他数学满分英语七十分,还有那不及格的语文。徐然就是偏科届的天才。也许一般人都会回答说认识啊我还是她邻居呢!但是我没有。这确实没什么好撒谎的,但是几个星期前的“徐然同桌遭排挤案”也是吓坏了我。
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只是几个花痴对着徐然的同桌说了可笑的话罢了,但是那个同桌偏偏是很害羞很胆小的那一类人。这么一来二来就比一般事件要严重了。学校负责人和家长交涉,老师训话,同学私下讨论。但是徐然这个在风口浪尖的人倒是不以为然,还是过着他往常所过的生活。
我对玛丽苏女孩的闹剧没有兴趣,但是我很怕麻烦,还是以不知道来回答同桌。接下来就是铺天盖地的科普。
这种环境渐渐把我开朗略有点腹黑的性格给压制下去了,掌控主权的成了那种渐渐练出来的淡漠。突然想想,徐然好像也是。
我们很像,都对不是自己的事漠不关心,都讨厌麻烦。
但是怕什么来什么,像我这种在学校连徐然面都见不到的人,都有被怀疑是徐然对象的时候。我那个时候真的以为那些花痴身上装了雷达,还是豪华升级加鸡腿版。后来才知道,都是徐然的错。或者说,是徐姨的错?啊,不,果然是妈妈错的才对。
对,是妈妈,如果不让我去交请假条,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
七点!还没迟到!用了强大的意念从床上爬起来,像游魂一样的飘进洗漱室。随意捋了几下乱糟糟的头发,拿起牙刷准备刷牙。
都六点半了老妈还没叫我,还好我自然醒了,不然准迟到!话说老妈去哪了?真是!
“雾草!”舌尖尝到了一股腥咸的味道,直到突出一口带有血丝的泡沫,才发现由于刚才太过用力,牙龈都给刷破了。还真是作死。
彻底了解洗漱后,我舔了舔牙龈上的伤痕,摆出一副扭曲的表情,提上书包就冲下楼了。
一下楼刚准备破口大骂,就发现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发生了什么离异事件,比如要解决什么问题才能恢复正常之类的。不过下一分钟我就发现我想多了。
家门口老妈尖细的声音早已传到我的耳朵里。真的是,妈妈你可以不可以学学徐姨,做一个人妻不好嘛?
我把桌子上的面包袋撕开,拿出一片吐司,悠哉悠哉的走出家门。闭着眼睛走出那熟悉的楼道……莫名其妙的走不动啊发生了什么事?
回头看着老妈那双包含万千不明情感的眼睛,好吧,我觉得我摊上事了。我被老妈提着走进了徐姨家,看见徐姨担心的望朝房间看去。看了一圈都没发现我爸和徐然爸,这俩死老头不知道又跑哪里浪了。
不经意间瞥见房间里躺在床上的徐然,一脸苍白,额头都是密密的汗珠,徐姨在我发呆的那段时间里,已经走进去了。拧干了毛巾,轻轻的擦着徐然的额头。原谅我的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我觉得这个样子的徐然比平常可爱多了,平常一副高高在上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的样子,真是看了欠抽。但是我好像也和他没差多少。
“呐,初初,徐然生病了,徐姨要照顾他,你帮忙送一下请假条吧。”当时听到这句话,我的瞳孔瞬间睁大了不只三倍。我在学校里可是那种存在感薄弱娇柔害羞胆小的那种形象,帮别人递请假条什么的,还是徐然这样的人,感觉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啊。不过妈妈确实不知道我在学校里的情况。在家里那么活泼还有点小暴力的我,在学校竟然那么的安静羞涩,愣谁也想不到。也因此,我没有办法拒绝妈妈的请求,比起让同学知道我和徐然的关系,我也不想让妈妈知道我在学校里的事。
我不知道我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踏上上学之路的。总之,这一路我走的无比的纠结。
我走到了教学楼,此刻内心想的是:徐然你班主任一定要在办公室啊!不然我就完了啊!
我颤颤巍巍的走到办公室门口,手里捧着徐姨用十分娟秀的字体一笔一画写着的请假条,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十分紧张的迈进了那仿佛地狱深渊的办公室。
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发现忘记敲门了,心跳到嗓子眼。发现所有老师都在低头看书或者批改作业,这才放下心来,再退后几步,伸手敲了敲门。
几声响声唤醒了沉静在这份为努力工作而产生的喜悦的老师。看见纷纷抬头的老师们,我都快要失去语言能力了。
“那,那个……六班的老师在吗?”说出来了!说出来了!我当时那个激动啊,刚想狠狠的夸自己一番,就来了个晴天霹雳。
“她在教室,去班上找她吧。”
我僵硬的和各位老师道了别,然后无力的靠在墙上,这是摆明了不给我留活路啊!
为了平复情绪,我准备先回教室,况且,我也快迟到了。
看着依旧像往常那般热闹的教室,突然不那么紧张了。坐在靠墙而且还是第一排的我,也就只有同桌和我说的话比较多。本来就没有给别人留下什么的好的印象,所以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何必那么紧张呢?
啊,感觉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轻轻的从抽屉里抽出书本,翻开,静静的等待着班主任。现在要做的就是,冷静,冷静,再冷静。
看着那些互相交谈的很热切的人,心理多了一丝悲凉。就算是同桌,也宁愿看书也不和我聊天啊。既然这样,那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看着班主任蹬着那七厘米的高跟鞋进来,用藐视一切的眼神看着我们。我手心渗出了汗水,咬了咬唇,抽出了那张刚才随手夹在书里的请假条,深吸了一口气,“嗖”地一声占站了起来。
飞速聚集过来的那一道道炙热目光停在我身上,就好像看待怪物一样。我觉得那目光很烫,烫的我即使身裹厚袄也觉得浑身发烫。我只得目视前方,以避开那些会灼伤我的目光。
我淡定的走离位子,走到班主任的面前。穿着高跟鞋得她比我高大了不少,重重得压迫感让我不能呼吸。我把手轻轻抬起来,让请假条展现在她的视力范围。“老师,我去隔壁班送下请假条。”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是怎么那么镇定的说出那句话的。只记得我说完的时候,目光依然坚定,好像在和谁辩论什么,并且收到多大打击都依然坚持着自己的观点。现在想起来,应该是证明吧,在为了自己,证明着什么。
班主任点了点头,摆手示意我可以出去。
由于位置关系,班上没有人知道我和班主任说了什么。直到我走出教室,他们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迈着沉重的步伐,手里紧紧攥着一张不知做何用的小纸条,那坚定的目光……这些奇怪的描述都是毕业之时同桌告诉我的,我当时就憋红了脸。感觉自己也是冲动了一回啊。
一直以这种亢奋的状态走到六班门口才发现,刚才真的是太蠢了!害羞得红色来不及涨到脸上,就因为撞到准备出门得六班班主任而惊得浑身冷汗,红色瞬间消失被苍白代替。
“诶诶,同学有什么事吗?”六班班主任似乎也被我这个别班的不速之客给吓到了。上课时间在走廊游荡也是蛮奇怪的。
“啊,这个,这个是徐然的请假条。”慌张的把纸条塞到六班班主任的手上,然后转头就跑。刚才在班上那股气势在别班完全发挥不出来。瞬间就软的跟什么似的。羞红的脸已经烫的和发烧时一样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去厕所再说。
用手沾湿了水然后使劲拍在脸上。学校厕所里没有镜子,看不见自己这幅模样。只能等到心情稳定下来再回去上课了。
这一天可真是糟啊!
早晨的一段时间,我都活在被目光环绕的环境之中。到了下午,情况就更严重了。
似乎我帮徐然递请假条这件事已经到了我班和徐然班都知道的地步了。于是我的日子就各种不好过。
“夏初你和徐然什么关系?”
“喂你认识徐然为什么不说啊!”
不过都是小学女生,自然做不出警告或者暗算你这样的事,最多在语言上发泄些不满。
不过这铺天盖地的问话让我很不适应。最怕麻烦的自己给自己找了这么多麻烦。如果可以真想狠狠的骂一顿然后把她们赶走,不过这么做后果肯定很严重。好在有个爱管闲事的同桌,现在已经有声有色的开始瞎编故事了。看在故事还不是太离奇的份上,就让她顺便帮我解决那些烦人的家伙好了。
这个下午我过的还算舒心。收拾收拾书包准备离开教室,那些失去兴趣的花痴们也不在缠着我了,事情没想的那么糟嘛。笑着走出教室,一眼就看见站在校门口的徐然。
那家伙不是请假么!来学校干什么?天呐不是来找我的吧,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还没人发现徐然后,松了一口气。这要是被看见,就算不是来找我的,也会引起暴动的!哎呀我是走了什么霉运了……
已经没有时间想了,总之先走再说。
我憋着气,踮着脚,悄悄的走过讲台,一步两步慢慢挪到了门口。看着离徐然补不到一米的距离,实在是很可怕啊。还好徐然喜欢抬头看天,不然我就完了。
继续向前挪了几步,眼看就要离开走廊了,对面不知道那个要死的家伙,一下子冲出来,撞了我一下。天生反应灵敏的我当时就叫了出来,然而这么一叫,就让徐然发现我了。
“啊!你在这里啊。”徐然睁着带着一股子天真味的迷茫大眼睛,脸上尽是找到人的欣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啊。”我哭丧着脸,硬挤出一个笑容来,虽然说笑得比哭还难看。“你干嘛笑成这样?”徐然显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本来徐然主动和我说这么多话我应该感到十分荣幸来着。但是我现在却觉得十分悲惨。
“没事,你找我么?”我努力保持冷静压低音量尽量不让人发现。但是徐然天生光芒万丈实在是掩饰不住。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群,我开始给徐然使眼色。
“啊,就是……”徐然话没说完就看见我的眼神。似懂非懂的样子。但还是向楼下走去,我屁颠屁颠就跟上去了,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越早越好。
从教学楼下来,徐然就一直没说话。徐然那比我长一截的腿走起路来我要小跑才跟得上。我努力的跑着让我俩像肩并肩走着,但是感觉楼下的目光更多是怎么回事?
出了校门口,徐然的速度就放慢了下来,我总算是能勉强跟得上了。徐然没问我为什么要出来说也没问其他的,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果然除了自己的事其他的都不重要呢。
“爸爸说今天晚上有事情要说,让我和你一起回家。”言简意赅,徐然的风格。虽然徐然根本没说几句话,但这也是这么久以来,用语言交流最多的一次。以前基本靠猜,后来渐渐用眼神就能明白。而且也没多少交流,所以语言根本用不上。
天已经渐渐染上红色,地面上建筑物的影子被渐渐拉长。两个并肩走着的少年朝着落山的太阳走着,慢慢消失在这条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