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那本难念的经
新婚后不久，儿媳陈小娟上学去了，儿子回原单位上班，侄儿与大嫂他们走了。一眨眼，热烘烘的大家庭，就得四面分离，眼看大佛团长的身边，只剩下两位老头兼一个小女孩了。
从儿子工作单位到这里，需要几个小时的车程。养父母随着儿子生活在一起，那两位老人已无后顾之忧。从儿子赵洪亮到陈小娟父母那里，也需要几个小时的车程，如果两头兼顾，每月去一次的话，还可以兼顾过来，只要给足生活费用，在堂叔伯的过问下，他们的生活自然可以自理。大佛团长身边只一个小女孩，目前夫妻俩身体还好，大佛团长身患糖尿病，工作紧张起来时，会出现头晕等症状，但生活与工作还能坚持。眼看一个大家分居四处，相互照起来，着实是一个难事。
一家分为四，眼下只有儿子何思亲可以抽身出来四面奔波，儿媳陈小娟刚入学，学业负担重，如果让她挂起那个庞大家庭，自然对学业极为不利。但光靠何思亲四面兼程，就是跑断了腿也一时难以应付了。
与其两头挂着，不如挪在一起过，这是大佛团长开始时的初衷。于是在儿子婚庆散席的那天，陈小娟的父母执意要回去，但在大佛团长夫妇的动员下，才勉强把他们留了下来。晚饭后，大佛团长与陈叔夫妇坐在一起，说：“陈叔陈婶你们俩位不如这样，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再回去，反正在家里也闲着，看你们的意见如何？”大佛团长试探地说。
陈小娟的父亲听不懂普通话，陈婶还勉强听清楚一些，看到陈叔无语，陈婶立即说：“我看还是回去好，在这里住宿又困难，生活又不习惯，三两天可以，时间长了就不行？”
“住宿呢，韩政委已经把你们安排在招待所住，生活方面嘛，慢慢可以习惯。”大佛团长安慰地说。
“赵大哥呀，要我们长期在这里住不是个办法，怕打扰你的工作，再为你们添麻烦也不个好办法，我们生活在家里，自有自己的办法，这个你们就不用担心了。”听到大佛团长要我们长期住在这里，陈叔忙补充地说。
经过一般轮番劝说，总算把陈小娟的父母，勉强地留了下来，总算凑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了。
按照供给制，大佛团长分得了两间套房。原来陈小娟在家时，与小女孩住在里间，大佛团长与郝姨就住外面那间，旁边留着一条小路直通伙房。自从陈小娟入学后，为了便于管理，大佛团长与郝姨搬到了里间居住，儿子何思亲结婚时，韩政委亲自出头，在招待所给他们安排了一间临时性的新房。现在陈小娟爸妈留下来后在这里居住，何思亲结婚用的那间新房，只能临时转给两位老人居住了。
陈小娟的父母居住在K市的市郊，离这里只有100多公里的行程。祖宗三代的遗传，留下了三间瓦屋。前几年一阵强台风，吹翻了瓦面，陈小娟亲自请假回去，请来了堂叔伯进行一次全面翻修，才为爸妈谋得了一个栖身之地。但一旦遇到刮风下雨，屋漏偏逢连雨夜的现象就会出现，就得动用瓦盆等水了。每一年都得通过修修补补，才勉强把家安置下来。
在乡里，陈叔有一个抽烟的习惯。一旦托起那根大陆竹，便肆无忌惮地抽了起来，到了大佛团长这里，再也找不到那根大陆竹了。于是经常串家过户，这里望望，那里瞧瞧，总想找一枝烟筒抽烟，以压一下烟瘾。但在部队管理管理的规范内，团机关工作人员没有这方面的习惯，于是陈叔紧张了好些日子。过后他偷偷地溜到镇街购来了一包烟丝，利用纸卷着抽，但就是抽不出他原来习惯的那种味道。大佛团长知道这个秘密后，从连队职工那里弄来了一根大陆竹，终于解决了陈叔这个燃眉之急。
“陈叔呀，今天午餐你认为吃什么好呢？”在这里，郝姨撑管着全家的伙食，所以每当入餐前，总得问一下陈叔夫妇俩人。
“误餐（午餐）？你们要去边度吗？唔紧要，我们求其将就点好啦，你们要去边度就去边度啦。”陈叔由于无法听明郝姨的普通话，在这里张冠李戴地说着。
“郝姨问中午吃什么菜好，不是去边度。”陈嫂能够听出部份普通话，所以忙解释地说。
“啊！吃冇都唔紧要，求其啦，亲家奶奶。”“郝姨，你就看着办吧，有什么就吃什么好了，不必餐餐问啊”在一旁的陈嫂，听着忙解释地说。
在大佛团长的家里，经常就一餐饭，一餐菜，就需要如此这般地征求着意见，面对南北口味的差距，郝姨也确实难为了起来。
陈嫂虽然行走不便，但家务基本能够料理。所以大凡入餐前，就主动进入厨房帮助郝姨料理家务，慢慢地话也多了。但陈叔就不一样。在家时，只要吃过了饭，他就主动上门找人下棋与打牌。但在这里三不只丁，找一个讲话的地方都没有，慢慢地开始厌恶了。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语言不通，生活不习惯，所以合久必分，于是陈叔嚷着要回去。
这里的公车只那么一部，公车私用，大佛团长自然不同意，于是向朋友要来了一部车，把这两位老人送回他们家中。
K市处于改革开放的前沿，按照K市的城镇规划，市区内的所有瓦房都必须按照政府的规定，实施拆迁，由政府统一安排住宿。何思亲只身请假归来后，看到全部新住户，统一安排在一幢30层的高楼里居住，而陈叔则被安排在20层居住，虽然备有电梯，但两位老人本来就行动不便，现在却要每天在这20层高楼上出入爬行，所以死活也不肯搬，后经陈小娟的两位堂叔多次交涉，政府就是铁板一块，声称必须执行政府的决定，按时搬出，否则就采取强制措施。在万般无奈下，两位堂叔跑到何思亲所在单位，请求协助。
何思亲听罢，立即领着堂叔跑了回来，找到当地政府的门下，要他们改变这种安排。看到一位穿着军装的少帅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政府终于软了，于是把他们安排在一幢五层高，总面积1202的底层，才解决他家的搬迁问题。待一切安置妥当后，何思亲才把信息告诉在校的陈小娟。
为了学业，需要专注。除非迫不得已，何思亲决不会惊扰在校攻读学业的妻子陈小娟。
省军区第一医院，是军区的重点医院。医疗设奋，人员配置等，均以一流的标准配置。所以，大凡军中要员，重点伤病员，一般都在这里就医。在肿瘤科的三楼3201号病房，医务人员正为何叔打着点滴。经检查，何叔已是肝癌晚期。虽然有养妈在这里照顾，加上医院的到位服务，对于治病与疗理自然有了保障。但面对临危的养父，何思亲几乎天天要到这里探望。这里离军区办公机关不远，何思亲下班后，骑着自己车只十多分钟便可到达，所以照顾不成问题。
正在这时，身在远方的陈叔，由于对新居行动路线不太熟悉，在一次拐着行时，不慎重重地率成了重伤，现正住在医院里治疗。如果离开养父这里，如果出现万一，那就会始料不及。但如果不及时去探望陈叔，这个本来就是一位残疾的人，岂不是雪上加霜？如果告诉在校的妻子陈小娟归来，恐怕三五天内去不了，而且一旦把这个包神袱往她身上挂，说不定她因此而中途缀学，那又是一场雪上加霜了。因此，何思亲决定把这一糟遇，向爸爸进行了透露。大佛团长镇定自若地对儿子何思亲说：此事只能由我出头了。
说罢，大佛团长取来了车辆，由司机代他把陈叔及陈嫂一起接来，安排在团医院医治。团机关与团医院只有几百米的距离，煲茶送水，近在咫尺，只要郝姨动动腿便可。根本不用惊扰陈小娟，也不会增加儿子的负担。
但不幸发生了。经过一番抢救，何叔最终不医而去。
面对着病危，根据养父生前的嘱咐，何思亲连夜用车把养父送回到家中。在房间里，何思亲泣不成声地上前，伸他那颤抖的双手，揭开盖在养父身上的被子，然后泣不成声地说：“爸爸，我从走进这个家门的那天起，你就天天给我穿衣服，一直穿到我上学，今天作为你儿子的我，最后一次给你穿衣服了，我小不懂事，是你一步步地把我拉扯大，今天作为你儿子的我，没有什么送给你，只能送给你一个下跪，今天我三生有幸，有像你这样的爸爸。祝你一路走好，安息！”
接到何思亲的紧急电话，陈小娟星夜赶回，看到静静地躺在床上的何叔，其双目仍然张着，待看到媳妇走到他的面前，才慢慢地闭上。据传这是人类生死离别的一条基本规律。它告诉我们，当着死者惦记着的亲人还没有到来时，他会死不眠目。现在终于看到了媳妇陈小娟终于出现在他的身边，于是老人终于可以平安地离去。见状，陈小娟放声嚎啕痛哭：“爸爸呀，你为什么走得如此仓促，没有等待我的归来啊！是我没有出息，没有尽责尽孝，没有尽到作为你媳妇的责任，我不该远离你而去学校读书啊，爸爸！”她越哭越是伤心，已泣不成声。
作为一个大家，一下子三十多人聚集在何叔的面前，大佛团长也领着郝姨来了，大佛团长慢慢地走到何叔的面前，然后用手悄悄地揭开遮盖在他面上的那块布，看到双目紧闭的何叔，动情地说：“大哥，你一路走好！”然后又悄悄地把那块布把他的脸盖上。
大佛团亲自主持了何叔的葬礼。
何叔就这样悄悄地离去。一个大家庭，似乎又缺少了什么似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