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夫妻档
大战所指，恍如千军万马，锋芒所指，面貌大变。但如果过多的集中，会引起人们疲劳，造成不必要的浪费，所以必须从实际出，适可而止。所以日常工作，还必须依靠作业单位为主体，化整为零。韩政委说：“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当下的任务是把职工的积极性，引导到全面改变面貌的实践中，形成一处点火，八处冒烟，全面推进的战略战术。”
“兵团战士文化缺失，不善于慷慨陈词。但从作战来说，他们工作起来，虎虎生威，气势磅礴。如果我们再不趁借这股东风，乘胜前进，就会失去良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到时晚矣！”大佛团长说。
从领导者们的眼里，道道荒山，就是道道硬骨头，依靠单兵作战，在那里叮当地进行，或者依靠某个单位进行突破，其效果很难达到预期。因此必须突围，集中力量打歼击战。
参加大会战，需要的是体力活，从大专院校分配到机关工作的专业人员，一般不安排他们跟着队伍下基层，参加大汇战。是因为考虑到，他们从事的大多是作物种植与栽培，开荒造田纯属于体力活，不属于他们的专业范围。
但已经结婚成了家的崔峻与蔡秀丽，现在再也无法沉默了。于是找到大佛团长的门下，提出了请战。他们面带笑容，开口便说：“团长呀，现在全团职工都起来了，参加大会战，我们老坐在办公室里等待，这样太不合适了，我们也是人啊！这样怎对得起日夜奋战的职工啊，我们想到连队去，与职工一起参加开荒大会战！”
在房子紧缺的情况下，为了他们的婚事，大佛团长亲自出马为他们解决了住房，他们打心眼里感谢大佛团长和团领导。所以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多做工作，以感谢团党委的关心。看到同等条件下，周光处处生威，总觉得自己暗淡无光，没有用武之地。他们终于坐不住了，在跃跃欲试，以寻找一个能够施展拳脚的突破口。于是，他们壮着胆，主动撞到枪口上，找到大佛团的门下，请求参战。
“但你们下去能干什么呢？与职工挥着锄头造田吗？可能你们吃不消吧！是发挥专业吗？现在是开垦荒地的时候，没有进入植物栽培的技术领域，你们下去就不会有作为的！”大佛团长处处为他们着想。
“我们的专业是植物栽培，一点不假。植物栽培包括土壤选择，梯田的建设，种苗的培育等方面。开山造田，需要规划。如倾斜度，肥力的积存，保水等，均是我们的专业范围。再者，我们也是兵团战士，职工们能够挥起锄头开山，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呢？再者，我们可以协助他们规划呀？就是在目前的开荒造田过程中，也存在着许多问题，很需要专业的指导。老是蹲着茅坑不拉屎，不是我们的出发点。”崔峻说着。
面对崔峻滔滔不绝的诉说，大佛团长感动了。他们的话很实在，没有夸夸其谈，从而增强了对他们使用的信心。“你下去可以，但蔡秀丽就不要下去了，作为一位女子，可能经受不住那么激烈的工作强度啊！”
“团长呀，谢谢您了，你也是为我们好。经我们商量，我们还是一起下去，就住在办公室里，会战少不了我们啊！”蔡秀丽于是说。
最后，大佛团长同意了他们的请求，把他们安排到一个边远的K连队去。因为那里荒地面积大，相信他们下去后能发挥他们的专业化作用。
随着夜幕的降临，居家里的灯光开始明亮了起来。虽然电力不足，但也为黑暗提供了光明。团部前面那个蓝球场，虽然空间不够宽敞，但基层文化生活的缺失，所以这里成为聚焦点。晚饭后，人们开始从四面八方涌向这里，蓝球场成为人们的唯一寄托。再加上团部与公社相连，H团与公社的蓝球队，经常在这里展开撕杀，为寂静的山区增添了不少乐趣。几个分配到这里的大学生，他们每晚必到，因为他们不甘寂寞。
部队人讲究整齐划一，强调一致，从而被应用到了建筑工程来。在那兵营式的住房里，呈纵向式排列。那时国有企业职工的住房实行供给制，正处级即现在的正团级，住房给予照顾。从第一排算起，依次是团长、政委、副团长、副政委，然后是科级干部了。正团级每户一套，一套两间，后面配有伙房，从其中一间的后面，开出一个后门作为出入。每套住房后面的伙房中间，建一条墙体隔开，从而呈现出院套式结构。在当时的情况下，算是特殊照顾了。其实这样的配置与部队几乎一样。不至因为环境的变化，对他们实际生活反差。
团部招待所，处于宿舍的斜对面。周光结婚时，临时从招待所腾出了一间，处于招待所的尽头处，与崔峻紧靠在一起。他们是知识分子，一般无事的情况下，经常凑在一起闲聊，慢慢地成为了至交。这一天晚上，崔峻携着蔡秀丽，悄悄地敲响了周光的房门。看到崔峻他们进来了，阿萍忙地从坐位上站了起来，把自己的坐位让给了崔峻。阿萍则拉着蔡秀丽转身往里走，往床上一坐，便完成了她的接待任务。由于住房的空间不大，所以除非迫不得已，一般人是不会轻易独闯私门的，因为新婚需要的私密。所以进入别人的房间，往往会造成局促与尴尬。所以一般的闲聊，他们大都会选择外出散步，或者取来凳子，七零八落地在过道上坐着，在那里天南地北的闲聊，也算悠然自得。
“周光呀，你已是先行者了，我们明天就要下连队去，参加开荒大会战。请问，你有什么高招与建议呀？”崔峻开门见山地说。
“我与你们不同，你们是根红苗正，我则是个大右派，是‘黑五类’，本身需要改造，需要将功补过。所以工作起来需要特别卖力，甚至拼命。你们却不一样啊。但谦虚与主动，这是我体会最深的。因为初出门道，尤其是对当地的民俗，必须入乡随俗，谦虚谨慎，这是需要注意的细节。”周光说。
“那当然。其实我们刚走出校门，实践经验少，就更需要向工人们学习了。”崔峻说。
“从我的感觉中，兵团领导主管大局，视野开阔，对发挥我们的作用十分有利。再有就是这里的职工十分能吃苦，朴实，善良，所以最容易相处。我在他们的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周光说。
“其实呢，我们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知足常乐，是最容易满足的群体。所以只要能吃饱，穿暧，出行方便，他们就没有其他所求了。”阿萍是本地人，知根知底，所以看问题比较到位、客观。
“阿萍呀！我们在走廊里挂着两件衣服，现在仍未干，如果下雨，你就帮我收一下吧。”蔡秀丽说。
K连的连队办公室，在职工宿舍的最高处，也许能够登高望远，统管全局的需要吧！崔峻俩人一到连队，便把铺盖往办公室里一放，便立即向连长与指导员报到了。连长是一位退伍兵，指导员是从职工队伍中提拔任用的，说话办事实实在在，没有花架子，人们习惯地称他为杰哥。为了便于崔峻他们的起居生活，连队早就给他们安排了一间临时房子。但崔峻终于婉言谢绝了。因为临行前，他们特意向团长表了态，与职工一起，不搞特殊。如果操作起来就走样，到时怎样向团长交代呢？所以，他们决意在办公室席地而居，不找连队的麻烦。由于办公室，需要坚持日常办公，所以晚上他们迟迟未睡，等待工作人员办完业务后，他们才打地铺席地而睡。早上他们起得也特别早。在办事人员未到以前，他们便起床，搞好卫生，然后把铺盖整齐地垒叠起来，放在一个角落里，以免给办公人员带来不便。
大会战开始了。崔峻与蔡秀丽向连队要来了两锄头，要上阵了，有人在为他们暗暗地捏了一把汗：能行吗？连长对他们说：“崔、蔡俩位技术员呀，我们现在开展的开荒大会战，是重体力劳动，你们就从技术的角度，看我们哪些方面有问题，给我们指出来，好让我们改正呀！跟着职工干就不必了。”
“我们下来的目的，是与职工们一起劳动，知识都是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没有亲自参加，岂能发现问题？技术就不知道该怎样组织应用了。请领导们放心，我们会注意的。”蔡秀丽说。
根据他们的要求，连队特意把他们俩安排到同一个班上。干了不到几个回合，蔡秀丽的手打起了血疱，有的还破了，渗出了丝丝的血液。连长见状，劝她回去休息。但蔡秀丽就是不依。作为一名知识分子，她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下丢人。
通过一个上午的劳动，他们终于发现了问题。于是崔峻主动地找到连长与指导员的面前，进行了一番交流。他们俩是分配到这里工作的技术员，对于生产技术，当然由他们说了算，其意见自然受到基层单位的重视。指导员对他们说：“这样吧，下午开工前，我们把全部职工集中起来，你们就把在工地上发现的问题，对职工讲一下，以统一职工的思想。”
下午，在连长的一声招唤下，全连在一棵大树下集中了。在那80多人参战的队伍面前，崔峻站了起来，说：“我与蔡秀丽俩人到这里来，是向各位学习的。职工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已够我们一辈子的学习了。现在从现场看，有几个问题需要统一：梯田要保持15度的向内倾斜度，这样可以防止大水到来时，对梯基产生冲击，同时达到保水作用；大堤尽量压实，如果出现松散，容易被雨水冲崩；在用泥土填基时，尽可能把那层表土留在梯田里，因为这是熟土，这样在苗木种植时，可以把它填入坑里作熟土用，更利于植物的生长。”
“还有一点需要补充的，就是梯田的规格：长4米，宽2。5米。有的地方由于条件限制，达不到要求，必须尽可能创造条件。这是国家制订出来的规格。”蔡秀丽补充地说。他们夫妻俩人一唱一和，显示出知识分子夫妻档的强力。在那种家庭概念严重缺乏的年代里，崔峻夫妻齐齐出现在工地上，给人们的，是不一样的感受。
晚上收工归来，他们总觉得劳动组织必须设艰，大会战，不能一哄而上，必须讲究实效与质量，强调数量与效益的高度统一，最好把班组化整为零，两人一个小组，一个小组负责一条梯带，这样操作起来就不会窝工。最后他们把这一想法，分别与连长、指导员进行了交流，连队马上采纳了他们这一意见。
对于人才，团党委十分重视。再加上本来人才稀缺的山区，如果再不启用人才战略，“五保户”这顶帽子就永远无法摘掉。因此，大佛团长特地到K连，了解一下，看放虎归山后，这些出山虎会发挥什么样的作用，看看崔峻夫妻在那里的表现。
到了现场，工地的一幕使大佛团长惊呆了。在那个近百人开战的工地上，到处是挥汗大干的场面。从下往上数的第五条梯带里，崔峻光着膀子，挥着锄头，与连长占着一条梯带干了起来。他们把任务落实到每个参战者，看来他们的进度与质量，丝毫没有落入下风。在顺数第三条梯带上，蔡秀丽与一位年轻的女工一起配对。全身的衣服从上至下湿了个透。见状，大佛团长拉着连长站到了一旁，进行了一番交流。其意溢于言表，即注意发挥他们在现场的规划与指导作用，参战的硬性指标就不要把他们规划进去了。但崔峻俩人就是不依，因为那样做，显得过于特殊，有损知识分子的形象。所以他们坚持按照职工的要求去做。
其实，技术工作需要现场的协调与指挥，这需要的就是能力。俗语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点崔俊与蔡秀丽，在学校的课堂里经常听到。所以在大学的政治经济学课本上，就把深入实际，调查研究，作为提高个人能力进行锤炼。崔峻与祭秀丽就是瞄准这个方向把握着他们自己。他们的做法当然没有错，不过作为一个领导者，出于对下属的爱护，才出此之策，这是作为领导行为的表现，在大佛团长看来，属于正常行为。
在现场看到的这一切，大佛团长的一种全新的感受出现了，即：喊破嗓子，不如知识分子。在部队，从军训到军事的每一个技术要领，作为一位团级领导，总可以夺口而出。同时军训作为一种增强作战能力的重要手段，一直把它引进到高等院校，作为对学生进行培训与教育的必不可少的课题。如军事地形学、轻武器射击、战地救护、电脑兵棋推演等，类似的军事拓展项目，作为一位团级领导，经常要到高等院校进行授课。只要看一下教科书，经过一番条理化的疏理便可。可是，现在不同了，割胶、芽接、施肥、中小苗与苗圃管理、开荒造田等等，现在仍然是一位门外汉。这次到了现场，看到崔峻和祭秀丽，通过与职工共同劳动，其专业知识发挥得淋漓尽致，不但令人信服，而且很快被职工们所尊重与利用。这就是知识的力量。所以，发挥知识分子的专业化作用，是当下必须做好的一件事情。
一天，崔峻刚从工地回来，突然接到了大佛团长的一个电话：“崔峻呀，现在工程进度怎样了？”
“现在工程进度很好，质量基本达到了要求。团长，你就放心好吧。”崔峻说。
“这样吧，你与小蔡商量一下，队里只留下你们中的一人便可，你们可以抽出一人，到其他连队去检查一下。不要一味地跟着职工们干了，要把握好自己的责任与位置，注意发挥自己的专业化作用，加强在实践中的协调能力，不要失位啊！”大佛团长现在已经感受到了这一点，知道了知识对于生产建设的何等重要性。
“好的，谢谢团长，我看还是我出去吧，这里留着蔡秀丽便可，晚上我回到这里住，免得她感到寂寞与无聊。”崔峻在回答着。
那时，全团采取分兵把守，以连自为战，崔峻就采取逐连检查的方法，根据参加K连大会战发现的问题，到面上去发挥专业化的协调指导，就显得更加有力，更具针对性了。他注意在技术环节上，发挥专业化的指导作用与把握大局的能力。
Q连的连长崔眠，是一位前几年到这里的退伍兵，去年提拔为现职。他年富力强有魄力，不愧为基层的好领导。崔峻到了这里后，知道是老乡，便一见如故。中午吃饭时，自然成为家中的客人。
崔眠说：“自从兵团接管农垦后，按照军队的工作套路组织指挥工作，军人说干就干的精神，工作起来效率较高。但从目前的情况汇报看，生活与工作条件仍然艰苦。道路修通后，这里的一切会慢慢好起来的。”现在崔峻终于提出了涉及他们生存的问题。
“你有何打算？准备长期在这里吗？”老乡对老乡，现在他们无话不说。
“这个嘛，现在仍然不好说，按照目前的发展，相信往后会有个好前景，就是长期在这里生活，也未尝不可。将来有了子女，子女大了，就把他们送去读大学，我们就在这里过田园生活，安度晚年。”崔眠对自己的未来，作出了如此的解读。
“你现在为什么还不成家呢？没有合适的吗？”崔峻关心地说。
“我去年已经结婚，老婆在农村家里，团领导已同意我们办理入迁手续，下个月就准备回家一趟，把家搬过来，就算安家了吧！长期两地分居，老婆在家耕田，会害了她，我当然不同意。”崔眠说。
那年退伍时，本着加强山区，建设边防的需要，上级把他们分配到这里。与他同来的还有5人。如果退伍回家，他们便面朝黄土背朝天，与父母一起务农，那样的日子着实难堪。不管怎样，这里实行部队领导，当兵的充当了单位的第一、二把手。对退伍回来的老兵，略有照顾，按月发工资，还可以把家属迁来，也算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要不就是经商，但没有资本。就是有了资本，也很难保证能否赚钱。所以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服从了安排，到这里当了一名兵团战士。由于工作积极，只一年崔眠就获得了提拔与重用。
兵团犹如一个大熔炉。部队当兵的、在国家机关工作犯了错误下放到这里的、知识青年山下乡的等，都把兵团作为安排的首选。近年专是知识青年，分配到这里就有100多人，对于一个基础条件差的单位，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压力，同时对于山区来说，也是一种机会。文化的渗透，人才的补给，自然为企业的发展提供了一种的机宜。
崔峻不管走到哪里，便把在现场发现的问题，与单位领导进行一次协调与沟通，这就是实践出真知的结果。通过实践，增强了思想的感染力，与工农形成了共融共进，互为一体的格局。对实践中，技术应把握的重点、应遵循的度等，有了更理性的认识。这就是******强调的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集中起来，坚持下去想思在实践中的应用。
崔峻与蔡秀丽从农村来，没有架子。所以每到一处，沟通起来比较顺畅。慢慢地，他在领导的心目中，成为不可缺少的左右手。所以凡是涉及到生产技术的方面，都请崔峻出来演讲一番。如果觉得不合适，就由崔峻写成一个稿子，交由领导在会上照本先科。从而形成了较好的互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