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暮色深沉,灯火尽息的时候,龙章宫的内室里还燃着一盏烛火。
楚无殇昏昏沉沉的过了一天,现下才有些力气,批了奏折后这才拿起了暗卫呈上的几份文书。
赫连章并没有动作,赫连恪却似乎按耐不住了。他唇角牵笑,拿起了最后一份,不过一眼便愣在了那里,纤笔素描的两人紧相依偎,她竟是在他怀里哭了。
墨黑的眸子里闪过了太多东西却没有一样可以抓得住。忽地一声轻咳,他才反应过来,神思也有了几分清明。
他伸手拿了旁边的锦盒,把那张纸放进了盒里。他好看的眉眼突然绽出笑来,也好,有这样一个男人护着她。
楚无殇恍恍惚惚的从床上醒来时,已至深夜。他眯眼瞧着窗外那清冷的月光,忽然打心底里生出一丝不甘。
为什么?
他和沐颜经历了这么多,他和她的距离还是那么远!他费尽了心力去追,难道最后就只能让与他人吗?
如果,再乐观一点,再努力一点会怎么样呢?
不知道……他的脑袋越来越沉,似乎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得法的有用的东西。罢了,罢了,还是睡吧,睡吧!
冰澜阁最后一朵烛花落下的时候,天,已经明了。沐颜轻轻打开的屋里的窗子,有些酸疼的双眸的竟一时适应不了那光亮。她微微闭了眼,叫了声素心。
素心在屋外担心了一夜,此刻听闻沐颜叫她,心里竟是一个怔愣,忙应了朝屋里走来。
看到沐颜的样子,她心里一惊,嘴上说着帮娘娘打理,眼睛却一直看着沐颜的表情。
但见她牵唇一笑,抬手拿了桌边的绢帕,“今日就上浓妆吧!我要去趟太后那里!”
素心应了是,小心的伺候起来。
自从那日城楼上生了****,太后就搬去了福和宫,整日里吃斋念佛祈祷楚国太平。
沐颜本已走到了福和宫门口,瞧了一眼那朱红宫墙,却突然顿住步子,敛衣跪了下去。
那宫门口的小太监着实被吓了一跳,愣愣的看了沐颜几秒,忙行了礼去里边禀告。
“权公公,宁贵妃在外边跪着呢!”
“跪着?”权公公一愣,朝里间瞧了一眼,嘴角几不可察的露出一丝笑意,抬步朝里走去。
“太后,她来了!”权公公在珠帘外站定,朝太后说到。
“来得好!”敲击木鱼的声音未停,太后身形未动,只淡淡道了句“那就跪上一个时辰吧!”
“那奴才就替宁贵妃谢过了!”
太后轻笑一声,“你也别替她谢!这往后的路啊,还长着呢!”
“是,是!”权公公笑着应到,随后请了礼退了出去。
房间里消散了人声话语,又重现了那木鱼声,太后眸光微敛,瞬间后恢复如常。
沐颜在宫外跪着,不久就看见了权公公出来,她瞧着那蓝色袍角,唇角牵出一抹笑意,眸子间却蕴出泪来。
“奴才请宁贵妃安!”来人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沐颜抬头,直道:“臣妾自知有罪,今日特来领罚!”说着,一行清泪就流了下来,堪堪湿了那脸上的浓妆。
权公公闻言看此,脸上仍旧是规矩的没有半丝表情,只看了沐颜一眼,冷冷说道:“太后说,娘娘您若真心改过,就在此地跪上一个时辰,就当是为国祈福了!”
“臣妾谢太后娘娘隆恩!”沐颜双手伏地,结结实实的磕头,领了太后的罚。
“主子,您可还撑得住?”素心看着那渐趋强烈的日头,不由得担忧起来,边帮沐颜擦着汗边悉心问道。
沐颜淡淡一笑,道了声无碍。
素心不明白自家主子这几日是受了什么刺激,行事说话她越发看不明白。
就单说刚刚她与权公公的一番对话,她也是听得糊里糊涂的。宁贵妃犯了什么错吗?难道是那天没来请安吗?可沐颜什么时候是那循规蹈矩的主儿了?她如今这样……素心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只好摇摇头,侍立在沐颜一旁。
眼看着到了众妃来福和宫请安的时辰,沐颜还在地上跪着。太阳将她的身影拉了老长,在那石青的地砖上投了出来。
沐颜瞧着那影子,心里算计着时辰,果然,她伸手捏紧裙角的瞬间,她听见李德立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接着她听见众人跪下的声音,听见那人走近的声音,听见皇后娘娘惊疑的朝那男人问道“宁贵妃怎会在此?”
无人应答,意料之中。
然后,她看到明黄龙袍,看到他绣着金丝龙纹的黑色靴子。衣袂轻缠的瞬间,她突然一阵眩晕,再也支持不住的倒下了地上。
“主子!”
她听见素心的惊呼,没有心机演练,那呼喊显得格外真实。
她心里冷冷一笑,她不信,她这样倒在这里,他会拂袖而去。
她赌,赌他对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