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了,她看着他信步走来,深邃的眼睛,精致的五官,忧郁的眼神,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袖子略微卷起,露出小麦色的皮肤。
“想什么呢?”他淡淡地笑着打开一罐递了过去。
“没想什么呀。”接过啤酒,她猛地喝了三罐,眼睛越发的红了,宋成分不清她是喝酒喝的还是伤心想哭,只是默默地递酒。
“你看什么?干嘛不喝?”她带着哭腔问。
“呵呵……”
“笑什么?”
“这里还不错吧?”
“不怎么样。”
“心情不好?”
“为什么让我回来?”
“外婆觉得,一个女孩子漂泊在外面不好,还是要回家的,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再说……算借调,你想回去还是可以回去的,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为什么你们说话都要拐弯绕圈子?累不累啊?真的只是为了我好么?当初我们说好的,学医,后来为了我好不让学,说好让我留在N市……结果你又跑国外去了……好了,你现在回N市了,又是为了我好,让我回来,这兜兜转转地又回到了原点,那当初……我这么些年,到底忙了些什么?酒呢?”
“……”他张了张嘴,打开一罐递过去温柔地说:“我得开车,有些事情不是酒能解决的,这一罐喝完就别喝了。”
“一起喝,大不了我们打车回去好了!”
”什么时候酒量这么好了?”他低下头回避了她投来的恳切的目光。
“这么点就算好了么?五年了,五年了你知道么?”边说边抢过宋成手里的酒,自己又开了一罐,他扶了扶眼镜,是啊,五年了,一晃都五年了。
“为什么我要一直去复查?我已经好了,我只是不太爱说话,不喜欢说话也是病吗?你也觉得是病吗?”
“荫……只是例行检查,跟你们单位每年体检一样,不要多想。”
“像体检一样干嘛还要吃药?”
他扶了扶眼镜,他无法回答。他没法告诉她,其实她不是自闭症,从来就不是。可是如果告诉她是血液上的罕见病还不如骗她是自闭症的好。
“冷不冷?”
“你怎么选这么个地方……呜呜呜……”说完她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他张了张嘴,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站在她旁边等了很久很久。
他喜欢火车站,以前上学时候,每次他回来柳荫都会来接,他喜欢一步步朝着她越走越近,哪怕这一辈子只做这一件事情。她讨厌火车站,因为每次都看着他离开,留下她一个人没有想去的地方,没有要等的人,即使有也不敢义无反顾的飞蛾扑火。
他想抱起她,告诉面前的她:只要你在我便会来。她想躲起来,告诉心里的他:我在这你怎么还不来。
等委屈的嚎啕大哭渐渐变成抽泣声,宋成叹了口气,脱下外套,蹲下来披在她身上,拍了拍她的肩膀。柳荫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宋成顺势扶着她站了起来。
她眼前一片模糊,头脑更是混混沌沌,哽咽道:“宋成!我真的很讨厌你!”
她几乎是花了所有的力气推开他,转身就要走,走的东倒西歪。
他着急地三步并成两步赶紧追了上去,她一边挣脱一边委屈的大哭起来,他皱了皱眉头,用力一把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用力地禁锢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打湿他的衬衫,他能感觉到她滚烫的脸和咸咸的泪。
过了好久她才平静下来,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轻轻地喊了一声:“荫?”
“恩。”她低声回应。
“不早了,该回去了。”
“你来了么?”
“恩?”
“你怎么才来?”
“恩?”
“我一直在等你,你还走么?”这个怀抱太过温暖,让她陷在里面无法自拔。
“……”他想了想,闭着眼睛,下巴看着她柔软的发丝,一阵沉默之后,一把把她横抱起来,她用力地睁了睁眼睛又无力地闭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又一次的飘在了半空中,像是童话里被王子救出来的落难公主,靠在他胸前安心地睡着了,嘴角挂着甜甜的笑。他轻轻地把她抱上车,傻傻地看着她,捋了捋她搭在脸上的几根头发,露出她长长的睫毛,红嘟嘟的脸,樱桃唇,缓缓的呼吸,淡淡的香味,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希望她能够一直安静地待在他的身边,哪怕一次也好。
电话响了,他拿起来看着屏幕上的联系人,按下静音,默默地关机放进包里,看了看安静的她,缓缓地开着车,眼角的余光依旧舍不得离开。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下来,房间里暖洋洋的。柳荫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头痛得十分厉害,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头越来越痛,痛着痛着便醒了。
睁开眼,感觉还在梦里,头顶是层层重叠的白色纱帐,阳光透过纱帐轻轻地盖在乳白色绣花被子上,她闭上无力的眼睛,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又揉了揉眼睛,纱帐外的阳光显得有些刺眼,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呀,难道昨天喝醉了?
窗外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床头柜的照框上,相框里的照片上是个穿白裙子的长发女子站在海滩上的背影,还有一张是宋成的博士照。她拿起他的博士照片看了半天又放回了原位,环顾四周,白色的圆型公主床,乳白色绣花床套,白色lei丝薄纱落地纱帐,欧式象牙白雕花大衣橱,乳白色的梳妆台,一眼望过去就是一抹色的白,一抹色的干净。医生就是医生,装修真是别具一格的白。她走到镜子前胡乱地用手拔了拔刘海,呼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悄悄地开了房门。
下楼的时候,听见厨房里叮叮当当直响,宋成正在厨房里忙活,她站在厨房门口张着嘴巴吃惊地看着。这个厨房装修的非常专业,厨具更是相当专业,大到小的各式锅子挂在墙上,高高低低的各式瓶子摆在锅子底下,打开的一个柜子里整齐的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刀具。
“醒了?”宋成撇了一眼,继续忙着锅里的荷包蛋,半天没听见回应,他侧身看见她呆呆地张着嘴巴,手里的锅一抖鸡蛋翻了一面“睡得好么?”
“恩,好困。”柳荫合上嘴巴收起刚才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继续努力地睁了睁无力的眼睛。
“昨天你喝多了。”
“啊?噢,不错!你现在一人住这么?”说完转身坐在客厅的餐桌前倒了一杯白开水。
“呵…”
“这么干净肯定不会是你自己打扫的吧?”她拿手指擦了一下桌子
“呵……你先看看好了。”他抬头看着她笑了笑。
“算了吧,看了更心酸,我这辈子估计是买不起这样的房子了,忙活死了也没你们医生赚的多啊。”她没劲地趴在桌上嘀咕道。
“这房子可是我爸买的,跟你可是同行。”
“嗬!等我到了你爸的年纪买的起这样的房我也请不起那样的保姆啊!”
“哪样的保姆啊?小屁孩怎么整天这么多愁善感呢?”
“昨天你还说我长大了呢?怎么在这买别墅?嫂子呢?怎么都没看见你们的结婚照?”
“嗬…这算是采访吗?”
“关心你,随便问问,你的秘密太多,不说也无所谓。”
宋成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忙碌着,一个医生拥有这么全套的专业厨具,柳荫有点怀疑宋成脚下的那排柜子里是不是塞了一头猪,这样他可以在家里解剖它的器官,练习接骨,解剖,顺便刮刮痧整整容什么的,搞砸了大不了顺便扔进锅里煮一煮,还可以吃了填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