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外面已经是夕阳西沉暮色苍茫,床榻边,依然是那个淡淡青莲香气的人,又是喂药。
之后,这次却没有离去,轻轻握着我的手,喃喃自语般:“xia,大夫说你没事了,就会醒了,你为何还不醒来?你已经睡了七天了……伤你的人,我已经找到了,等你醒来自己随意处置!我一定会替你抓住他!今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即使你要离开,我,我也不会再阻拦你!我会陪你一起离开……只求你醒过来…。。”
那哀伤的声音另我不觉一动,“xia,你醒了?!”那人惊喜的声音掩饰不住的兴奋,我缓缓睁开眼,一双焦灼、布满血丝的眼眸突兀地浮在面前,一张放大的脸上满满的全是惊喜和关切、还有缕缕的热切的温情,“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那喜极而泣的人拉着我的手覆在盈泪的眼眸上。我面无表情、冷静淡漠地打量着眼前又喜又泣的人,头嵌紫金镶玉华冠,束发长泄,如墨云飞卷;剑眉长扫,欲飞不飞的墨翼,挟带英挺的剑气,冲入发鬓前却末路折腰,横陈出一笔撩人心目的弯钩,麦色的肌肤,细致紧实,不触而炙热,鼻梁如秋山坚挺,两翼致巧如云中孤峰矗立在脸上,衬着飘渺如烟的颊色,有种少年人特有的稚嫩单薄;如水的薄唇,绛色中犹带一抹不可摘取的坚毅,寥落地卧在孤峰下,压抑着未启的千言万语和与年纪不符的沉稳。
眼前这绝色的人,我一时看不出年纪。一身紫蟒锦袍彩绣辉煌、锦玉冠带自蕴成浑然天成的威仪与华贵;稍显单薄的肩膀,青涩稚嫩的容颜,透出几许沉稳、凌历、狠辣与沧桑;热烈、浓郁、真挚的眼眸中,闪烁着少年人的纯真和清澈;急切地表达着满腔恋慕、不舍之情的恳切言辞中,又隐匿了多少忍耐、压抑和丝丝缕缕的痛楚与悲伤,令我一时有些混乱、失神。
我但望着他尚无任何反应,我的呆愣反应却让眼前这紫袍玉冠的人惶急起来,拿手在我眼前晃晃,又拭拭我的额头,一边唤着“xia……xia……”一边对外边吩咐:“来人,速传太医。”外面传来应答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我没瞎!”被那人又摇又晃的心烦眼晕,我冷冷开口。
“还好你的眼睛无恙!xia,你终于醒来了,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你哪里还疼吗?”要不要喝水?你饿不饿?颜沁,吩咐厨房备膳。嗯……要清淡的……颜如,速传太医…”“侯爷,颜护卫已经亲自去请太医了……”
外面一片喧闹噪杂,……
随着这人一叠声的吩咐,房间里一时间人来人往,一干仆从、内侍忙不迭地穿梭往来,难为这两日来房子周围静悄悄地,我竟没有发现这房子周围居然潜伏着这么多人!
水、茶、盂、巾……有条不紊,慢而不乱地递进来,可见平时应该是训练有素的。除了主人的指挥有些语无伦次、混乱之外,一切都井井有条。
“你压着我了……”被身边的人压得腿伤疼痛,我冷冷开口。“对不起,对不起…”
小心翼翼更加的显出他的手足无措,
“Xia,你醒了就好!我这是太高兴了……”哽咽的语言,迷蒙了一层水汽的泛红的眼眶,泫然欲滴,许是顾及着一屋子的人,终是没有滴落……
“太医请!”那个去请大夫的颜如和微胖的林太医,忙不迭地穿堂入室,来到床榻前,保养良好的手,软软地搭上我的手腕,我一边暗自压制自己的气息,不使他发现我已经醒来两天的活力,一边冷冷打量这个古代的医生:年纪大约四十岁左右,身着一件金线滚边的褐色长袍,腰束同色系帛带,一双精明的眼,搭配在一张普普通通的、胖胖的中年人的脸上,淡化了其精明的个性特征,微微下垂的眼脸,隐藏着多少不动声色的探究:“公子可有感觉哪里不适?”
我冷冷摇一摇头。
废话!我浑身上下有哪一出是“适”的?哪里都不适!
那太医又检验一遍周身的伤势,方掩好被,回身对那满面焦急的人道:“公子的伤势恢复的......不错……,只是,不宜劳神,还需要静养。”边说边侧身往外走,“侯爷,借一步说话!”俩人移到隔壁一墙之隔的外室去,压低声音说着什么,我凝神屏息,调动神识,这么一点距离,听清他俩的对话对我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侯爷,公子周身的伤势恢复良好,体内余毒已清。只是……”
“只是什么?”急切的声音隐隐含了一缕怒气,
“只是毒药入体太久,已损及五脏六腑,这外伤又伤到了头,脑内淤血日久,只怕……”那大夫斟词酌句,小心翼翼地道。“只怕四肢筋骨永不能恢复如初,且……”
“什么?你的意思是?……”那侯爷的震惊的声音陡然提高。
半晌没听见声音,大约是点头或摇头了罢!
“四肢筋骨永不能恢复如初......”是说会瘫痪的意思吗!说的还真是含蓄委婉!
笑话!我花狐怎会容忍自己变成那副模样苟存于世!
一阵沉默后,那太医又道:
“公子只怕以后即使连一碗水也端不起来了,更别说习武!”
……
“侯爷难道没有发觉异常之处吗?”
那人沉吟半晌,呐呐道“似乎,哪里有点不对…。。”
“也许只是会损伤部分神识,”大夫模棱的言辞之间却是笃定的口气。“不过,我观公子双目清澈宁定,神智清明,即使一时有些损伤,只需静养,假以时日,当能恢复定不至于痴傻。侯爷放心。”
“难怪我觉得他好像不认识我似的…。”
“这种现象只是暂时的。只要悉心调养,避免受到刺激,神智受损的部分应该会慢慢恢复!”这远古异世的大夫能看出我的神识有异常,已经很难得了,足见此人医术不俗!可是他又如何能够看的出灵魂的替换与过渡呢!今时的此公子已经不再是昔日的那个人了!也许那人即使不与我互换,也会变成他们含蓄地说的所谓的“损伤神识”,即痴傻的意思吧。也许他那“损伤的部分神识”正深深地沉睡在这具身体的某一处!
“近日宫中异动频繁,人事繁杂。要静养还需移到别院去。”
“侯爷万不可操之过急!侯爷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公子体质异常虚弱,周身的外伤未愈,颠簸劳累只会使病情加重。”
“几日后能动?”
“最快也需十天。”
“知道了,有劳太医了!”
“待下官开药方!”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后,侍卫仆从井然有序的进进出出,进药、进食;药还是那黑黑的,苦苦的一碗,看他一如既往地拿了药碗过来,我冰冷的一记眼刀放过去,凌厉狠辣阻止了他的行动:这次不劳那人喂了。伸手接过药碗,手却无力握住,那人不动神色一把接住下坠的药碗,说,“还是我来吧,等你好了,再自己动手。”我只好就着他的手,一饮而尽,看他错愕的样子,心中一动,这xia以前是怎么喝药的,大概不会像我这般利落吧。果然,那人递过一颗蜜饯过来,为了不露破绽,我不动声色地张开嘴,吞了下去。进药完毕,一身的汗,古时候医治病人大约是不能见风的,所以室内的门窗都是关着的,还盖着被子,也不知是痛的冷汗还是热的浑身的汗!那人自顾拿起湿热的巾帕擦干脸上、颈项的汗;待一切就绪,一干仆从、侍卫离去,室内恢复了安静。只留下那个威严、坚毅的小侯爷,守在床榻前,温和、讨好、深情款款的样子,对上我冷漠淡定、冰冷无一丝温度的双眸,没有在上来抓我的手,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xia,你还记得我吗?”
我不能肯定却也不能否定,只是冷冷地、定定地盯着他,此时无声胜有声,此时此刻、此情此境,验证了一个颠扑不灭的真理:沉默最好的回答。我的冷漠逼得他不得不继续说下去,这正是我的目的。
“你不记得我没有关系。你只要知道,你是我最在乎的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即使牺牲自己也必定会保你周全无恙!此生我绝不会与你为敌!”
听着他发誓一般的话,这信息怎么这么混乱呢?我耐心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你现在不记得我没有关系,我一定会让你慢慢想起我来的。你不要着急,先恢复身体要紧……”
这点和我的想法一致,我目前最想做的事情也是恢复身体和体力。为了鼓励他多说,有利于我掌握情况,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