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外,月人寒晕倒在地。鲜血染红了他周边的雨水,客栈外噤若寒蝉,没有一人敢出声。让人觉得奇怪的是,那些同他一起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查询他的伤势,冷漠得让人感到可怕。
客栈掌柜担心方晨会不会有事,吩咐小二到他的住处去看看。之后看着月人寒皱了皱眉,心想着是不是应该把他送去医治,不然死在客栈门口总归不太好。
正在他准备去察看一下月人寒的伤势时,一直站在二楼观战的老仆走了下来。
他就这样徒步走向风雨中,雨水自天而降,却没有能弄湿他的衣襟。因为他的身上骤然升起一层朦胧的光罩,所有雨水在离他身体几寸的地方就仿佛被什么隔绝一般。
老仆背着手慢慢踱到月人寒的面前,冷漠的眼神只是掠一停留便移开,他望着方晨离开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仆站了一会,才仿佛回过神来,他收回目光蓦然转身,在这一瞬间,月人寒的身体之上骤然升腾起一丝火苗,左右摇晃着,似乎随时可能熄灭。
乌云遮空,轰隆隆的雷鸣在云层中回响着,雨势渐大,然而滂沱的大雨却并没能熄灭那一丝火苗,反而像是催化燃料般,火势不灭反更疾。
长街的雨中燃着一团妖异的火。
火焰燃尽时,月人寒的尸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便连先前染红周身的血水也看不见。仿佛那里从来都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只有风雨中淡淡地血腥味提醒着众人,刚才死人了。
人们再望向老仆的目光中多了几丝畏惧,只能看着他从自己的身边走过紧张地甚至不敢出声,年纪较轻地少年郎看着这般神通,内心更是热切,反而不怎么在意死人这回事,也不知何为畏惧。
初生的牛犊不怕虎,今日方晨、月人寒以及老仆展现出来的神秘力量在他们心里埋下了一颗向往的种子,只待他日长成参天的大树。
………………
这是镇外不远一片竹林,林内一条青石板路一直延伸到深处,尽头隐隐可见其内简易的二层竹屋轮廓。
方晨推开小院爬满长藤的篱笆,便匆匆地上了竹屋收拾一切行李。必须得赶紧离开,不然恐夜长梦多。
行李不多,无非就是些换洗的衣物,以及必要的防身武器。
一弓一刀一剑。方晨的兵器有三。
弓箭是远程武器,剑乃兵器之王,刀最适合劈杀。
背负着武器走出竹屋的时候,他立即拔出了背上的刀剑,左手刀右手剑,灵力运转,脸色十分的凝重。
因为这时院子里多了一个人,此人一身白衣,年龄应该也在十五六岁之间,脸色略有些苍白,英俊的脸庞间一双黑目隐有笑意,整个人站在阿黎的后面,手搭在轮椅之上,他的目光从阿黎的身上移到方晨的身上,显得有些慵懒。
方晨如临大敌,看着他站在阿黎身后,顿时慌乱起来,他低沉问道:“你是谁?”
白衣少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他刀剑之上一红一青两道光晕,赞叹说道:“火门水门相生相克,你竟然可以同时使用他们的力量,真是了不起。”
接着他把阿黎推到院内偏远的角落,再看向方晨时眼中战意大盛,灵力爆发而出,一股气浪涟漪般扩散开来,脚边的落叶瞬间被清除一空。
白衣少年向方晨遥遥行了一礼,接着手中便多了一柄剑,剑横于胸前,道:“南鱼宫初九,请赐教。”
方晨皱了皱眉,白衣少年初九所行之礼并不是晚辈对长辈的见礼,而是上古门派之间切磋时同辈之间表示对对手的尊敬及请教。
只是这是万年前的礼仪,且不论知道的人极少,万载之后的人们哪还有那等谦虚请教的上古遗风。
三十六诸侯之一便有一人名为南鱼王,南鱼剑法出,天地皆寂。这少年竟然是南鱼初家之人。
方晨见他并未对阿黎不利,显得彬彬有礼,对他的警惕心放下了不少,同是少年人,更是对他生出几丝好感。
于是他收刀,持剑平胸,同样遥遥一礼。
白衣少年初九微微诧异,自己此番前来并无恶意,站前与人行礼虽然有些可笑,但自己一直这般坚持,却不知那少年怎么识得古礼。
先前在小镇外感觉到镇内的两道气息,其中一道更是隐隐引得自己体内的“门”不停颤动,似乎随时会打开一般。
修炼者感知天地十二门后,便为修炼者,修炼者的第一境界,须在体内模拟感知到的天门气息,在体内种下天门,即可引动十二天门之一的力量,此境界是为“引门”。
修炼者凝聚体内天门,天门间可互相感应,一般来说,低境界者很难感受到高境界的天门,高境界却能轻易地感知低境界。
而境界越接近地天门之间感应便越强,甚至可以引发天门间的共鸣。
少年初九是南鱼王的孙子,天赋极其惊人,更得南鱼王亲手相授,十四岁便引门成功,南鱼王曾叹道:我年轻时不如他。
高处不胜寒,这多是形容那些前辈好人环顾宇内无敌手时发出的感慨。但十四岁的初九,竟然也生出了这般感受。原因无它,只因自己引门成功后,同龄之中再无敌手。
于是当他体内天门在感知到那道气息后颤动不已时,他好战的心被唤醒了。凭着天门感应与共鸣,他找到了方晨。
此刻,面对着方晨,他只想好好地战上一场。
而此刻的方晨有种很奇怪的感受,体内渐渐凝实的天门前所未有地颤厉着,古朴地大门上虚幻的门环无风自动,叮咚作响。
方晨并不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天门共鸣,但感受到了它的情绪,兴奋,欢快,热血沸腾。
仿佛棋中圣手遇到一个鏖战三天三夜不分胜负的棋友,两人起身见礼,扶须哈哈大笑相约他日再战。
又如旅游之时遇到一不知身份不知职业但坐下便可秉烛通宵夜谈的游人。
还有一种感觉,仿佛那是另一个自己。
这便是所谓知己。
于是他也变得兴奋,欢快,热血沸腾。
知己一人谁是?
两个初次见面,只说过一句话,遥遥对立的少年,在这一刻竟然很默契地把对方当做了自己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