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亦风和令狐北的“你我”画廊用了一年的时间,终于又恢复到曾经的状态,又用了小半年,发展的风生水起。
白烟因为米晟事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她变得沉默寡言,但是办事更加沉稳。除了在画廊里打点,白烟晚上报了一个学习英语的培训班,每天按时上课,风雨无阻。此外,白烟更加努力的进行绘画创作。或许是因为心无旁骛,她的绘画水平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突飞猛进,在参加过两次全国的画展后,白烟的作品被拍到每幅50万元。白烟似乎很乐意将自己的画作卖出去,她勤奋的作画,频繁的举办个人画展,也快速的拍卖自己的作品。
一年半后的一天,白烟约聂亦风和令狐北在画廊对面的“慢时光”西餐厅吃饭。
白烟那天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纯白色的连衣裙,长长的头发披在肩头,画了淡淡的妆,显得更加漂亮。
因为与白烟很熟悉,聂亦风和令狐北看了看白烟,异口同声的说,恩,小妹今天最美丽。这让白烟有点不好意思。
小妹,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打扮的这么漂亮?聂亦风笑眯眯地看着白烟,满眼的欢喜和探寻。
白烟笑一笑,亦风姐,今天我是要和你们告别的。
告别?听到这样的话,聂亦风和令狐北都是一愣。
是的,我已经被法国巴黎美术学院录取,两个星期后报到。这一年多来,我一直是怀着感恩的心来做事的,亦风姐,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们都不嫌弃我,还一直待我如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你们对我的恩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我还年轻,我想出去看看世界,亦风姐,谢谢你们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
这样的决定,虽然出乎聂亦风和令狐北的意料,但是细细想来,白烟的选择也许是最好的。她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虽然“你我”画廊的事情完全是米晟一个人的错,可是,白烟无法面对是因为自己才让米晟有了可乘之机的事实,而事后,聂亦风和令狐北对她的宽容,更让她觉得无地自容,所以,她的离开是一种必然,她不愿意欠着别人——所有自尊心强的人,都不会允许自己这样。
亦风点点头,祝贺你白烟,那么就让我们举起杯,祝愿我们的小妹妹学业顺利吧。
举起酒杯的瞬间,白烟的眼泪掉下来,亦风姐,令狐姐夫,我真的对不起你们,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们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说,我......
亦风轻轻地拍拍白烟,傻妹子,那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明白吗?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要放下,不要让它牵绊了你前进的脚步。
令狐北也点点头,白烟,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内疚,不责备你,继续让你留在画廊,是因为,我和你亦风姐都知道你的人品,都把你当做自己的家人,明白吗?在我们眼里,你不是员工,你就是我们的妹妹,一家人不应该相互照应吗?一家人不应该相亲相爱吗?所以,白烟,即使要离开,也要轻松地转身,不要背负着那么多的东西前行,做蜗牛很累的,要学会扔掉不必要的回忆,云淡风轻的生活。
这一番话,说的诚恳而坦率,让白烟再次泪崩。
聂亦风拿出纸巾,替白烟擦干眼泪,傻妹子,多高兴的事啊,应该笑才对嘛,来,我们为白烟妹妹能进入世界一流的美术学院干杯。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都成为了深刻而隽永的画面,深深的镌刻在白烟的脑海里,在法国留学的五年里,每每想起,都让她倍感温暖。
吃完饭,白烟拿出一张银行卡,交到聂亦风的手里,说,亦风姐,这是我这一年来作画卖得的钱,总共500万,留给画廊,算是我对画廊的一点补偿。
此刻,聂亦风才知道白烟没日没夜的作画是为了给她一笔钱,这笔钱,聂亦风怎么能要呢?
她将卡退还给白烟,白烟说,亦风姐,这笔钱你留下,这样我才能轻松转身,否则,我永远会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就当你成全我,让我可以像令狐姐夫说的那样,云淡风轻的离开。
聂亦风看看令狐北,令狐北点点头,示意她收下。
聂亦风将卡收起来,却不知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呢?聂亦风也是一个有极强自尊心的人,设身处地,如果是自己陷入白烟这样的处境,也一定会像白烟一样这么做。也许,只有收下这笔钱,她和白烟以后才可能走的更远,友情才有可能更坚固。
两个星期后,白烟告别了聂亦风令狐北夫妇,踏上了飞往法国的飞机。
聂亦风痴痴地看着飞机飞上蓝天,问令狐北,令狐,你说,白烟还会回来吗?令狐北轻轻搂住聂亦风,亦风,你该知道,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别离。
聂亦风没有说话。
她想起了顾城曾经写过的一首诗中的几句话:
“我还想画下自己
画下一只树熊
他坐在维多利亚深色的丛林里
坐在安安静静的树枝上
发愣
他没有家
没有一颗留在远处的心
他只有,许许多多
浆果一样的梦
和很大很大的眼睛。”
这是一只孤独的树熊,也是诗人自己的写照。认真想一想,又何尝不是每个人的写照?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只孤独的树熊,严格意义上来说,没有家,没有一颗留在远处的心,只有对家的梦想和渴望。
令狐,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吗?
聂亦风忽然觉得自己的眼泪就要决堤而出。
令狐北把聂亦风紧紧地搂在怀里,傻瓜,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即使是死亡也不会把我们分开。
是的,永远不会离开。即使是死亡,不,死亡也不能,即使有一天我死了,我的灵魂我的心,仍然会陪着你,守护在你的身边,直到,直到,我们在下一个轮回里再次相遇相爱相知相守。
罗旌默默地陪着母亲散步。
那一年,罗旌将母亲从山西接到了北京,因为当时慕容雪的颐指气使,罗旌在近郊给母亲买了一套房子,让妹妹和母亲住。
后来,罗旌的妹妹结了婚,就剩下罗旌的母亲一个人生活。
罗母性格开朗,是出了名的古道热肠,尽管住的是楼房,罗母却以自己的善良赢得了单元里所有住户的称赞,和邻里关系和睦,相处的像是一家人。
罗母并不知道罗旌的任何事,只知道自己的儿子现在经营着一家公司,但是,结没结婚,和谁结婚了,有没有孩子,罗母真是一概不知,有时候她也会试探性的问一下,罗旌的一句“妈,您就别****的心了,您健健康康的,就最让我放心了。”。
孩子们长大了,罗母总会这样想。但是,儿子能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给自己买房子,找关系让自己的妹妹有好的工作,一定不是什么普通的打工仔,想到这些,罗母也就觉得欣慰了。
每周,罗旌都会回到母亲身边来陪她。
后来,慕容氏集团倒台,罗旌成了风口浪尖的人,罗母才从电视上知道,原来儿子一直背负着仇恨走了这么多年。早知道这样,她一定会劝劝自己的儿子: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谁也不应该一辈子生活在仇恨里,都应该往前看,否则,他终究会是那个最不快乐的人。
事实证明,罗母是对的。
罗旌成功的报了仇,慕容氏集团宣告破产,慕容枫以花甲之年住进了监狱,慕容雪据说出院后便下落不明,有人说是受了刺激,神经有点不正常。本该是欢喜的事,可是,自己的儿子罗旌还是落落寡欢的样子。
旌儿,如果你还想着亦风,就去找她吧。罗母始终是喜欢聂亦风的,所以现在,既然仇已经报了,为什么还不去找聂亦风呢?
妈,亦风已经有归宿了。罗旌的话,带着些苍凉,也带着些无奈。
罗母叹口气,是啊,多好的姑娘啊,哎,都怪妈啊,如果我早知道你就为了你那死去的老爸,妈一定不会让你这样毁了自己一辈子的。
可是,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该走的已经走了,该留的也没有留下来,一切,都已经不是曾经设想的情境,或许,从一开始,当自己决定要放弃聂亦风的时候,所有的便已经都回不去了。
是的,回不去了——纵然我依然深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