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一点。
T市街头。
已是早春,却仍然寒意逼人。“寒意勒花春未足。只有东风,不管春拘束。”立在寒风仍然肆虐冷清的让人害怕的街头,沈念想起了很早以前读过的这句词。
从前的沈念,从未在这样的深夜独立街头,可是如今,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料峭的寒风中等出租车了;为了给自己壮胆,她买了防狼剂和匕首放在包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从柔顺的淑女成了这样一个敢深夜独自站在街头不怕流氓不怕野兽的女汉子?
等了大概二十分钟,终于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她的身边,司机用不怀好意的眼光盯着她看了有四十秒,问,小姐,去哪里?
沈念收起内心的不舒服,坐进了出租车;这样的深夜,一个单身女子,有谁会觉得她是良媛淑女呢?
去青年路口。沈念简单说了这样一句话,就将眼光投向外面,再也不肯看司机一眼。
她想起就在半个小时前,顾西凉醉醺醺打来电话:“沈念,车坏在半路了,过来接我。”
沈念像往常一样,无一刻迟疑,迅速的穿起黑色风衣,一个人跑到已是冷清的街头,只因为他的那一句话。
空旷的街头,暗沉的夜似嗜吃光明的怪兽,将城市里的灯光,一点点吞噬。
到了青年路,顾西凉银灰色的名爵车静静的呆在路边,显然,它刚才与路边的行道树来了一个亲密接触;沈念慌忙打开名爵车车门,,车内酒气熏天,顾西凉的额头肿了一个大包,早就不省人事。
沈念来不及掉泪,赶紧将他从车里拽出来,扔在后座上,然后自己坐到驾驶座上试着发动车,谢天谢地,车打着了火。
四十分钟以后,沈念将顾西凉拉回了自己的家。
因为她不知道顾西凉到底住在哪里。
他睡得很安稳,连沈念又拖又拽的将他摔到卧室的床上都没有醒。
沈念明白,他喝多了。不过,顾西凉的酒品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吐了一身,却绝不会又哭又闹,只是安静的睡觉。
他的眉还似当年浓密,眼睫毛还似当年卷曲,美丽的鼻梁还似当年高挺。
可心,是否还似当年?
沈念脱下顾西凉已经吐脏的衬衣,忽然听见他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走?为什么离开我?”沈念拿着衬衣,怔怔站在原地,她嗫嚅着,看向顾西凉,却见他双眉紧蹙,翻了一个身,又睡去了。
原来是呓语。
沈念却再也无法镇定。往事被这一句话轻轻翻动,骤然间,深埋在岁月里的那么多和他有关的枝蔓,被回忆一点点放大,再放大。
他载着她在那座小城的大街小巷穿梭,她紧搂着他的腰深怕被摔下去;
飘雪的夜晚,顾西凉在沈念必经的路口等她,只因为这一段路没有路灯;
生病的时候,他将她浮肿的脚放入温水中,为她轻轻按摩;
......
回忆那么美,那么好,可心,为什么还那么痛?
“跟我走吧,离开这里,只要我们在一起。”八年前,顾西凉曾如此恳求沈念,沈念却终究没有和他一起离开。
如果,如果当年,我再勇敢一点点,再自私一点点,是不是,这所有的结局都会改变?彼此可以生死契阔的人,就这样被我轻轻错过,狠狠伤过。
只是,这样的选择,我已经无法后悔。
人生很多事,走过了就是走过了,没有如果,没有假设,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背负着这个选择带来的结果,前行。
清晨时分,沈念轻轻的出门,桌上备了顾西凉最爱的早餐,枕边放了一套新的白色衬衣和淡蓝色牛仔裤,那套吐脏的衣裤,昨晚已在阳台飘扬了。
放裤子的时候,顾西凉睡得正香,似乎是做了什么好梦,竟笑出了声;沈念想俯下身给他一个吻,结果,与顾西凉还有1厘米的距离时,她还是生生打住,轻叹一口气,离开。
她没有转身再看一眼熟睡中的顾西凉,所以,没有看到,他的嘴角那抹冷酷的不易觉察的微笑。
晚上,沈念回家时,心里有小小的期待,虽然她知道,顾西凉会像以前一样离开,然后很久不打电话不发信息,直到下次再次出事或再次有事。但是,沈念还是希望,可以有一次例外。所以,她忐忑的打开防盗门,希望有奇迹发生。
屋里黑暗如昔,沈念抚抚失落的心,打开灯,眼睛仍是不自觉的看向沙发,希望听见他在沙发上说: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可惜,雪白的沙发静静的,上面空无一人。
早餐已被消灭,杯碟狼藉。
沈念自嘲的对自己说:这不是最正常的结果吗?你还期待什么呢?你不是说过要承担这一切苦痛吗?那么,就不要期待奇迹,也不要害怕伤害。
只是,真的那么不在意吗?
我们可以欺骗别人,却永远骗不了自己的心。
沈念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打开电脑里的酷我音乐盒,把自己陷在软软的沙发里。
“我感动天感动地怎么感动不了你
明明知道没有结局却还死心塌地
我感动天感动地怎么感动不了你
总相信爱情会有奇迹都是我骗自己
以为自己不再去想你
保持不被刺痛的距离
就算早已忘了我自己
却还想要知道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