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这天，刘秀女舅舅来串亲戚，和刘秀女母亲闲聊时说起自己的儿子闹心，不由地眉飞色舞起来。他说：“儿子不是以前的儿子了，儿子有了大出息，在镇上跟着一个师傅学习电焊技术，师傅很喜欢他，说他聪明能干，出师后自己就能揽活挣大钱了。”
刘秀女母亲听说侄儿有了这样大的长进，也十分高兴，她说：“咱们家从爷爷开始就没出过不成器的，本事大小不说，个个脚步都走得正。闹心那孩子以前是贪玩儿，一旦省事了比别的孩子都要好，你就等着享儿子的福吧。”说到刘秀女，刘秀女母亲欲言又止，刘秀女舅舅说：“你对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难道她那病还没有好利索？”
刘秀女母亲摇摇头，说：“病是好利索了，最近正在和一个叫吴青峰的小伙子谈对象。”
刘秀女舅舅说：“那是好事啊。”
刘秀女母亲说：“什么好事，听说这小伙子家里很有钱，在县城做着很大的生意，你想啊，小伙子长得也不错，家里那么有钱，又是城里人，怎么就偏偏看上咱们家秀女了？”
刘秀女舅舅说：“看上眼了呗，现在的年轻人找对象凭的是感觉，况且咱们秀女长得确实好看。”
刘秀女母亲说：“我总觉得不靠谱，现在的年轻人花花肠子很多……也许我的想法是多余的，可我就是不放心。”
刘秀女舅舅说：“那好办，你亲自去和这个吴青峰谈谈，看看他是不是真心诚意的，如果是，就让他们谈，如果不是，干脆拉倒。”他说：“闹心的师傅比秀女大不了几岁，小伙子勤劳肯干，还没有结婚，如果秀女和那个吴青峰吹了，我就给他们撮合撮合。”
刘秀女母亲觉着哥哥这个意见很对，她从小卖部的主人那里旁敲侧击打听到了吴青峰来村里送货的时间，一个人悄悄在半路上等着他。
吴青峰开着小货柜车在山路上奔驰。这条路他太熟悉了，几年来不知跑过多少遍，什么地方拐弯什么地方爬坡一清二楚。远远地就看到东湾村了，绿树环绕的山脚下露着一片红瓦房。现在农村里的房子都很漂亮，独门独院，高大宽敞，不像城里的楼房，外面看着气派，里面就像鸽笼子。刘秀女家的房子在村中间，大门外有一条不甚宽的街道。街道的尽头就是小卖部。吴青峰看到东湾村就像看见了刘秀女，心里一阵兴奋，不由自主打起了口哨。下了一条长坡，拐了一个大弯，再过一座小桥就到东湾村了。吴青峰正准备加油门，突然看到桥中央站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是刘秀女的妈，他赶忙减缓速度，小心翼翼开到桥头，探出头来问：“阿姨，你怎么在这里。”
刘秀女母亲说：“你下来，我找你有话说。”
吴青峰熄了火，从驾驶室里跳下来，走到刘秀女母亲面前。
刘秀女母亲说：“知道我是谁吗？”
吴青峰笑了笑，算是回答。他想这需要回答吗？
刘秀女母亲一本正经地说：“你别笑，我问你话呢。”
吴青峰看见刘秀女母亲这样严肃，只好收起自己的笑脸，说：“我去找秀女见过你。”
刘秀女母亲说：“见过就好，那咱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我告诉你，我是刘秀女的妈。村里人都说你和我女儿在谈恋爱呢，我问了半天那个傻闺女也不告诉我。我问问你有没有这回事。”
吴青峰不知道刘秀女母亲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吭哧半天，把脸都憋红了，才说：“谈——着呢。”
刘秀女母亲问：“是真的吗？”
吴青峰答：“是真的。”
刘秀女母亲换了一种口气，使气氛自然一些，说：“你也别紧张，我就是想知道你对我们家秀女是真心谈恋爱还是闹着玩儿。”
吴青峰说：“我们是真心的。”
刘秀女母亲说：“是真心就好。我就是想探个底，没有干涉你们的意思。你去吧，我去地里还有点事呢。”
刘秀女母亲沿着一边的一条小路走了，吴青峰擦擦头上的汗水，像走下考场的考生，长出一口气，发动车向村里的小卖部走去。
卸货后，吴青峰给刘秀女打了一个电话，把刘秀女约出来，在小卖部后面的一颗柳树下见面了。柳树冠大叶密，像一把大伞把两个人遮盖的严严实实。吴青峰说：“我在半路上见到你妈了，她问我是不是和你谈恋爱。”
刘秀女还以为母亲这几天消停了，没想到他直接去找吴青峰，又是气又是笑，妈呀，你真是我妈呀！她问：“你怎么说的？”
吴青峰说：“我说咱俩是谈恋爱。”
刘秀女问：“我妈说什么了？”
吴青峰说：“她说不干涉。”
“她真是这么说的？”刘秀女感到意外，妈妈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开明了。为了证明母亲的真实用意，她也想学母亲搞一下火力侦察。她对吴青峰说：“跟我回家，吃了中午饭再走。”
刘秀女和吴青峰刚回家，刘秀女母亲就从地里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小捆韭菜。堂屋的门敞开着，她看见吴青峰和刘秀女在屋里说笑，她没有进堂屋，洗了手，直接进厨房做饭去了。
中午饭是韭菜鸡蛋馅饼，紫菜汤。刘秀女母亲和父亲陪着吴青峰一块吃。刘秀女母亲没有端架子摆谱，刘秀女父亲本身就是一个随和人，所以吴青峰也就不拘谨，说话有条有理，气氛很好。刘秀女很开心，这顿饭吃得有滋有味，吃饭结束，她主动收拾碗筷向母亲示好。她是娇闺女，在家里很少洗锅做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刘秀女父亲看了女儿一眼，传递出赞许的意思。
刘秀女刚把碗盘摞在一起，母亲突然说：“你们两个人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了，如果两个人都有意思，那就找个时间订婚吧。”
母亲说的话出乎刘秀女和吴青峰的意料之外，两个人张着嘴冒热气，什么也说不出来。
刘秀女母亲对吴青峰说：“订婚呢是双方的事，双方家长都要到场，你回去和你父母商量商量，定下时间通知我们就行了。”
刘秀女说：“那些形式不要也行，准备这准备那的，麻烦。”
刘秀女母亲说：“订婚是大事，是必要的仪式，麻烦也得办。”
刘秀女说：“我们还小呢，现在只是谈恋爱，还没有到结婚那一步。”
刘秀女母亲说：“订婚不是结婚，定了婚继续谈着，等到了结婚的时候再结婚总可以了吧。”
吴青峰觉着这是小事一桩，不就是聚在一起吃顿饭吗，那有什么呀。他甚至想好了去哪家酒店，到时候让林宏图和老黄他们开车把刘秀女一家接到城里，热热闹闹办一场。让李少爷带上他的数码摄像机，全程记录下来，送到音像公司制作一番，用手机在朋友圈里传播，让他们分享自己的快乐。他说：“那就定吧。”
刘秀女母亲很高兴，她本来是试探，却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看来这孩子是真对秀女好，真打算娶秀女做媳妇，自己原来的担心是多余的。吴青峰小伙子长得不错，家庭条件也好，女儿能嫁给他是女儿的福气。她亲手给吴青峰泡了茶，顶着正午的烈日跑到地里割了一大捆韭菜，准备吴青峰走时带回去，让未来的亲家母尝尝鲜。刘秀女父亲没有像刘秀女母亲那样喜形于色，他冷静地观察吴青峰，发现这孩子单纯，不是擅攻心计的那种人，也不是说一不二的那种人，言行举止带着孩子的天真，知道他是顺风顺水长了这么大，没有吃过什么苦，对社会对人性理解不深。女儿和这样的人生活，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一切都看缘分吧。他对女儿感情婚姻方面秉持的态度是不干涉，尊重女儿的选择，他相信女儿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吴青峰没有久留，吃过饭小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他们一家三口送到大门外。村主任媳妇问：“这是送女婿吗？”
刘秀女母亲大大方方承认：“哦，送女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