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很难成功，但你必须去完成，去争取那接近虚无的可能，这不是赌博，这是本因驱使下的必然行动。
——《因果论》
……
瑶光清醒过来，但她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凝神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因为她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是被袭击了。
她回忆起自己安排完了夜鬼里的一些事情后就动身返回首都附近等洛心的消息，她正在林间小道上骑行的时候被陷阱绊倒了，她摔在地上，然后有人击晕了她。
瑶光已经很久没有高调地出现了，最近也没有执行什么刺杀任务，她平时不会佩戴皇级的身份标识，没想到居然有人得知了她的行踪，而且对方居然预判出了她的行进路线。瑶光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开阳，上次陪着洛心去和开阳会面暴露了她的行踪，但也仅仅是怀疑而已，她不能肯定，况且开阳现在在夜鬼里的势力比她大得多。
她这次安排的事务也是和这有关了，瑶光在夜鬼里的势力都交给以前的几个部下打理了，那些人都是遗弃之地的将士，他们在天狼远征和夜鬼建立之前就跟着瑶光了，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
瑶光隐隐觉得帝国将要有巨大变动了，之前在孤辰房间里看到的雪鹰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而洛心必然会卷入其中，她需要有一定的势力支持，因此瑶光找到以前的旧部，让他们转移，停止和夜鬼其他势力的明争暗斗，放弃一部分利益，然后隐匿起来，积蓄力量。
她做得非常谨慎，回到夜鬼驻地的那几天她都没有暴露身份，所以她很自然而然地怀疑到了开阳的身上。
四周很安静，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了起来，虽然闭着眼睛，瑶光还是感觉到她处在一个光线明亮的地方，身子下面是软的，似乎是在床铺上。
再三猜测无果，瑶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首先注意到的是这个房间的奢华布置，她正躺在一张带有垂帘的大床上，其次她注意到捆她的人很恶趣味地在她的胸口上打了个蝴蝶结。
“你醒了。”身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突兀的男声，瑶光吓了一跳，然后才发现她身边还躺了一个男人。
瑶光扭了扭身子，然后意识到她如果想远离这个男人的话就只能滚一圈了，她微微犹豫，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她没有回应男人的话，男人看上去很年轻，可能比她还要小，而且长得还很帅气，如果她曾经见过这个男人她一定会有印象。
她不认为对方是夜鬼的人，因为没有夜鬼会用这样的房间，倒不是说它过于奢华，而是房间左侧两扇巨大的毫无安全性可言的落地窗明显不符合夜鬼的风格。
“启明，启家次子，不知道你们的刺杀名单上有没有我。”男人的语气很随和，瑶光没有感觉到审问或是其他什么的意思，就像是是朋友之间随意的聊天。
瑶光没有回应，她有点不明白眼前这莫名其妙的状况，她不打算回答，说得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绽。
“你被人打晕了丢在我们家后院，那个时候你脸上还带着面具，发现你是个女人就没忍住偷偷看了看你的脸，发现你长得挺好看的，就帮你把面具拿掉了。”
瑶光自动屏蔽了男人调戏她的部分，顺着男人的话进行分析，她被扔在启家，如果启家杀了她，就会引来夜鬼的攻击，她倒是不担心这个，有可能会帮她报仇的亲信都已经得到她的指示隐匿起来了。
随即瑶光想起了洛心。
有人想让洛心对启家动手，而启家有着皇族血脉。
[开阳…]
瑶光毫不犹豫地下了判断。
“看来你已经有些想法了，和我说说呗。”启明伸手摸向瑶光的腰，瑶光无法反抗，男人把她抱了起来，让她靠在枕头上上坐起来。
“抱歉只能这样了，我不知道你身手怎么样，所以不敢把你身上的绳子解开，只能委屈你一下咯。”启明露出一个标准的贵族男人对待女士时的礼仪性的微笑。
瑶光还是没有说话。
“那我就说说我的猜测了。”男人无所谓地耸耸肩，似乎本来就没有指望她开口，“有人想让夜鬼和启家结仇，你大概是某个高级夜鬼的女人，他们把你丢进来，指望我们杀了你，即使不杀了你，在你被囚禁我们双方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幕后的人也有充分的时间干点什么。说起来如果你的男人找来的话你可要帮我啊，我什么都干啊。”
男人，或者说启家比瑶光想象得要聪明一些，瑶光不明白的是，启家猜到了这其中的缘由，可是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和自己说，既然他们来和自己交流，那么必然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信息，想到这里，瑶光决定继续保持沉默。
“好吧，看来我猜错了，如果你只是那种依附别人的低级夜鬼的话这个时候应该开口了。”启明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同时不忘了补上一句调戏的内容，“这么说来你没有男人咯？”
瑶光确实有些吃惊，这个年轻男人大概是她这些年里接触过的思路最清楚的政治家了，而启家一贯以来给她的印象都是一个衰微了皇族分支，拿着帝国的资源，做着贵族该做的那些事情。
“我是瑶光，你想怎么样？”瑶光开口了，
“我喜欢你，你开口的时间比我想得还要早一些，我觉得我们挺聊得来的。”
瑶光不理他。
“我没想怎么样，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启明的语气微妙。
瑶光立刻就明白了，启家是整个帝国里最敏锐地捕捉到危机的人，只是启家没有武装力量，于是他们想利用这次的事情将计就计，雇佣夜鬼或者说和夜鬼结盟。
启家不弱，他们只是懂得隐忍，光凭想出这个近乎疯狂但却是可行的计策的谋士，启家就可以在整个帝国里占据一席之地，他们只是在示弱，他们不想被皇族核心成员看作是威胁，只是现在帝国里不稳定的因素太多，启家也不得不开始行动了。
“我们没有合作的基础。”瑶光回答。
“我以为你会想要报复把你丢在我们家后院的那个人，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对他们丢个女孩过来的行为非常欣赏。”
“好的，我和你合作。”瑶光微微犹豫，决定先想办法脱身再说。
“我刚才说的是‘交朋友’。”男人笑笑。
“好，我们现在是朋友了。”瑶光也有些被逗乐了。
“你是认真的吗？我是说，或许我们贵族理解的朋友和你们这些刺客理解的朋友意思会不会不太一样。”
“把我的绳子解开，我们就是朋友了。”瑶光开始反击。
“还得等等，我哥哥比较好奇把你扣下来作为诱饵会钓到什么样的鱼。”启明一脸坏笑。
“不要伤害来救我的人，如果你还企图和我们结盟的话。”瑶光严肃下来对启明说。
“好的。”启明爽快地答应下来。
“现在就去和你的人说。”
启明挑了挑眉毛，略有些意外地看着瑶光，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
“看来确实有大鱼要上钩了。”
“你会喜欢的。”瑶光回以意味深长地微笑。
启明翻身下床，伸了一个懒腰，没有急着去找他的人，而是再次帮瑶光调整了一下坐姿，又凑上前去，轻轻地捋开瑶光的散乱的头发，帮她整理好。
“等着。”启明拍拍她的肩膀。
瑶光突然不知道应该摆出怎么样的表情，只好移开自己的目光，说实话，启明在照顾女孩的时候还是很体贴的，瑶光一直到启明的关门声响起才回过神来。
瑶光尝试了一下挣脱绳子，发现启家还是做得很周到的，反绑双手以后还把她的手固定在了腰的位置，于是她也就放弃了，毕竟启家傻到在这些方面留下破绽的可能性是很小的，不过至少看来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瑶光闭上眼思考，评估启家是否可以信任，尽管启明确实让她减轻了戒备，得到了她的一些好感，但对方毕竟是政治家，而且就自己夜鬼的身份来说，启家也不可能信任自己的，她不知道启家真正打着怎么样的算盘，如果是像启明说的那样真心想要结盟，那么瑶光倒是很乐意，但如果不是，那么启家必然会对她们不利，她们是鬼，瑶光相信启家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不会有任何负担。
瑶光突然觉得好头疼，她已经很久没有参与到这些阴谋之中去了，她开始有些不能理解自己以前建立夜鬼的时候为什么会热衷于这些阴谋手段。
瑶光突然想到了洛心，女孩似乎有判断对方是否说谎的能力，或许她应该先和洛心汇合再考虑结盟的事情，但她此刻无法脱身，她到是没有天真地以为启明真会放她走，启家真正的目的应该还是把她作为诱饵，只不过他们对待诱饵的态度比通常人好一些而已。
瑶光重新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了自己胸口巨大的蝴蝶结，突然有一种信任感，阴谋家是干不出这么无聊的事情的吧。
房门再次打开，启明的速度很快，大概门口就有他的人守着，他的手上还拿了两瓶酒。
启明坐回到瑶光边上，拧开一瓶酒。
“我知道作为一只有尊严的鬼你不想我喂你，所以我就自己喝啦。”启明故意把酒瓶拿到瑶光面前晃了晃。
瑶光确实有些渴了，也想喝酒，但她没有理睬启明，她闭上眼睛休息，不再理会这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家伙。
启明看着瑶光的样子又开始笑了，然后手又不安分地摸向瑶光的膝盖，她现在是屈膝坐着的姿势，虽然脚踝的地方被捆住了，可是屈膝的动作还是可以做到的，启明把酒瓶插在瑶光的膝盖中间，冰凉的触感让她吓了一跳。
启明又拿出一根空心芦苇插进酒瓶里，芦苇露出长长的一节，高度差不多让瑶光能够低头喝道，瑶光认识这种植物，帝国的小孩都知道，用这种芦苇喝水还有潜在水底这些是几乎每个帝国孩子都做过的事情，永夜帝国东边的环境最适合这种植物的生长，每年都会有商人过来收割芦苇，运到帝国的其他地方卖，他们经过城主府的时候瑶光会在芦苇堆里挑出最好的几棵留下来。
瑶光没有说什么，低头去吸芦苇杆子，水甜甜的，带着一点点植物的味道。
酒瓶里装的竟然是清水，这让瑶光有些微微地失望，但随即想到启明是不知道她喜欢喝酒的，莫名地，瑶光竟然有些小小地感动。
启明就在边上看着他，一脸“你喝水的样子真好看”的流氓表情。
这个男人确实是有些特别地，瑶光不知道他说的结盟的事情是否可信，但瑶光可以感觉到，他对待女孩的时候是绝对真诚的，瑶光一直觉得那些心甘情愿被贵族男人哄骗的人很可笑，但启明身上确实有这种足以让女孩们一见倾心的力量。
“问你一件事情。”启明突然开口了。
“什么。”
“你知道夜鬼里有个洛族的女孩吗？”
瑶光稍稍一愣，重新警戒起来，有种男人已经知道了她和洛心关系现在来套她话的感觉，但随即反应过来，她其实见过这个男人，天狼剿灭洛族的那个晚上，有个贵族男人远远地跟着洛心从黑市里跑了出来，那时候是晚上，瑶光没有看得太清楚，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人应该就是启明没错了。
“大概知道，你认识她？”瑶光没有放松警惕。
“没有，只是有些同情她，我本来打算收留她来着，她现在怎么样。”启明身上带着一点点的酒气，看起来那瓶酒的度数不低，瑶光有些嫉妒，毕竟她是非法组织的一员，有些高品质的酒是很难弄到的。
“我想可能不太好。”瑶光幽幽地说，她确实很为洛心的状态担忧，天孤辰那次之后洛心就显露出一种信仰崩溃的感觉，她是赞同洛心去四处走走的，但现在自己落在皇族手上，女孩可能又要再次卷入其中，瑶光可以肯定开阳一定会把这个消息传达给洛心的。
启明抬起头喝了两口酒，叹了口气，然后帮瑶光把瓶子拿起来，转身放到桌子上。
“我能理解她当初的选择，确实启家最多只能给予她庇护不能提供复仇的机会，可惜世界上又少了一个可爱女孩。”启明又转过身来，对着瑶光无奈地耸耸肩。
瑶光没有完全理解启明的意思，是说洛心不可爱了还是说洛心会葬送自己。
“其实启家是更好的选择。”瑶光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在她接触过启明以后。
“希望有机会再见吧，下一次就算是捆起来我也会把她留下来的。”启明坏笑着说。
落地窗外突然闪过一个黑色的身影，瑶光在瞬间就认出了那是洛心，她突然想到了命运这个词，传说占星师的能力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他们会永远受到命运的牵绊。
瑶光迅速地移开了目光，转而看向启明，启明正看着她，背对着落地窗，没有发现那边的异动。
“你打不过她的。”瑶光继续刚才的话题，想吸引住启明的注意，虽然她确实有和启家结盟的意愿，但这并不代表她信任启家，如果有机会脱身的话她自然是不会放过的，如果能把启明劫持下来作为人质就更好了，她会在他的胸口打一个蝴蝶结，她已经想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