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日星期六晴
很早就被闹钟吵醒。在这个南方城市,提前邂逅的高温天气,在一轮突如其来的强降雨之后,变得清爽很多,但是潮湿的空气还是让人难以习惯。在结束了这场久违了的酣睡之后,我平躺在坚实的木板床上,慢慢等待大脑的苏醒。
翻身看了看手机时间,不出所料的接近十二点。很艰难的坐起身,双眼怔怔的盯着地板的方格间隙发呆,慢慢等待双腿的苏醒。
在洗手间蹲坑的时候,听见手机的短信铃声,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张华。张华跟我是公司的同一批入职毕业生,年纪比我小,个头比我小,眼睛比我小,嘴巴却比谁都大。自从我调职到广州分公司之后,也没有过太多的联系,这次他是辞职来广州闯荡,不过在我看来,主要是荡。
匆匆完事儿,打开手机,果真是他,说是人已经到约定地点了。无奈,只好套上昨天换下的衣服,一路小跑了过去。到达约定的公交站牌,可半个人影都没见到,还真是无语了,要怨也只能怨愤自己一时忘记了他一如既往的臭德行。
点了一根烟,倚在广告牌边,等着。一辆辆公车下来了三三两两拖着行李箱的年轻男男女女。看看日期,又快到毕业季了。那一张张稚嫩的脸颊,渗出来的细汗都无心拭去,尽是瞪大了眼珠观望着这个熟悉又那么陌生世界。在经历三两年历练之后,或许再也不见此时如此满是期望的清澈目光了吧。
已然远离的公车,载走了我的现在,我的万千思绪,在这样的瞬间,回到了去年今天……
在校期间的最后一次七天长假,跟起过去的三次一样没有任何安排。放假前,总算是签下了就业协议,于是,此时的我,安心地平躺在坚实的木板床上,睁开着双眼,不想翻身,只是探出了一下头,看见下铺的小伟露出被子的一条毛腿。于是又轻轻地恢复了平躺姿势,看着泛黄的天花板发呆。枕头下有几本中长篇小说文集,刚准备摸出来再扫一眼,可是此时胃已经抢先苏醒,它就像个刚睡醒的婴儿,闹腾个不停。实在是忍受不了,翻身下床,洗漱。等我衣服差不多穿好了时候,身后幽幽传来了熙熙攘攘的点菜声:小龙,打包一份老干妈蛋炒饭外加中杯冰绿;一份冬瓜肉丝盖浇饭加中杯冰红……呵,一个个到点儿不起,赖在床上装死,哥去吃砂锅粉,等湿你们。
出门路过隔壁宿舍的时候,我放低了脚步声音,可刚从那虚掩的破门口飘过半个身位,里面又传来一片点菜声……出门没看黄历……郁闷的是,身后自己宿舍有个假尸,怕是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吼了一声:我先点的哈。此后便再无声息。
宿舍楼与后街直线距离也不过二十米,可真正要走到后街,就要出这门绕那个门的,想想,我们那如火般的灿烂青春,可能就是在这千缠万绕里,化为灰烬。正中午的太阳,毫不遮掩地洒在肌肤上,阵阵的刺痛,正当我准备加快步子前行的时候,黄韵茗却迎面走了过来。这个我四年都没有鼓起勇气去扑捉芳心的女生,这个四年也没有恋过爱的女生,这个与我来自同一个城市的女生……很难再去压抑,但是更不想去放任。毕竟毕业,已经如此临近。
…………
小曹,小~小~曹,这儿呢,这儿~儿~呢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喊吓得元神归位。张华到了。刚才忘了提,他除了嘴巴大,嗓门也不小。周围纷纷投来了惊诧的目光,为了避嫌,我只是目光聚焦着张华,准备挥起的右手又悄悄的放了下去。踱步到他跟前,又怎料到被他跳起来一阵的熊抱,真的有那么熟?无意寒暄,只是好奇地问了他为什么没行李。哪想到他不打算住在这边,说是跟一个朋友合租在越秀区。我半张开的嘴巴好半天合不上去,不住这边,这么早就我出来干嘛?!
之所以对张华如此排斥,那是因为他从始至终、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散发的那种虚荣与趋炎附势的气息。在总部的实习的时候,他的这种“气质”,让我们嗤之以鼻、保持距离。可是,在职场渐渐成长之后,我们才会发现自己当初的排斥其实就是加以了掩藏的嫉妒。这次跟他饭时聊天,心里虽然很不自在,但是我仍然静静地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他满嘴喷出的唾沫星子,然后只吃离我最近的那盘菜。张华的离职,让我感触好深,我很坦诚地表示了对他这种果断行为的佩服,而对自己的剖析,却没想让他知道。我不肯离开。虽然自己真的很厌倦现在工作中的一切,但是仍然我不肯离开,至少不是现在……
送走张华,虽然大脑仍然有些浑浊,但是不想回去,不想回到那简陋狭小的出租屋,于是就坐在路边的花坛上,就像去年今天一样坐在那个凉亭里,等待每一阵微风将那一丝凉爽沁入心肺,与她一起,看着人来人往,聊着过去与不远的将来。
那天,是我第一次主动寻她说话,因为一开始的避之不及,也因为我们双方都可以预见的分离,所以我们结伴一起去吃了常吃的那家唯有家乡味道的砂锅粉,一起在饭后融合在过往人群之中,一起散步到那处僻静的凉亭。
黄韵茗跟班里的那些学习好的女生一样,准备着考研。在我的印象里,她似乎都是抱着书本在自习室学习到很晚才回宿舍,甚至有一次暑假在回家的火车上碰见,她也是在安静地看着英语书。这四年之所以跟她保持距离,除了生活拮据之外,也是因为不忍心扰乱她的平静生活。而我能做的,也只是在宿舍晚间谈话提到她的时候,保持缄默。我无数次幻想了这次恰逢,也无数次压制了这些无趣的想象。就像一位论坛好友说的一样:没勇气表白也就算了,可贼心不死,那就是行为不端了。
送黄韵茗回自习室后,我一个人跟着腿走回了宿舍,大脑里进行着很激烈很残酷的思想斗争。大家伙儿看着我两手空空,顿时讨伐声一片:回来晚也就算了,竟然什么也没给带……二床下铺那假尸盯着我,微微地说,先点的也能忘?
呵呵,仁兄说笑了,哪次吃饭不是先点的后到?!
掩藏好心事儿,推开窗户,明亮的阳光一下子就渲染了半个宿舍。真是一片大好晴天。关了窗,爬回了床上,睡个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