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乐园,作为江州市最大的几个游乐场之一,是居民在闲暇之时常见的休闲之地。
因为张晨琳所挑选的时间不是周末,所以在游乐园里游玩的孩童的确少了许多,不过还是有不少忙里偷闲的情侣来到这里放松自我。
两人在售票处买完票后,便沿途经过了检票口,开始寻找他们所要玩的第一个项目。
张晨琳步履轻缓地走在前头,用有些好奇的眼光扫视着周边的每个项目,细长的发丝在倏尔刮起的微风中悄无声息地拂动,系于白色娃娃领衬衫前的深绿色领绳也随风颤抖。
张晨琳并没有像昨晚在毕业晚会上一般穿了较为正式的黑色小礼服,而是选择了白衬衫外搭黑白格子吊带裙的可爱风,显然在约会开始之前就已经用心挑选过。
如果让方漱石回想高中时代张晨琳的穿着,那他只能记起女孩三年里的着装都十分素雅而简朴,很少会有裙装,倒是经常会穿着简单的校服。
也许是因为重生之前的方漱石距离中学时代相隔太远的缘故,他对于这一点的印象已经变得十分模糊,不过这种观感还是隐约存在于他的心中。
“怎么啦?”回过头时,面对着方漱石长久不变的目光,张晨琳虽然有些疑惑,不过脸上还是露出了轻快的笑容,“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因为今天的晨琳好可爱,让我移不开双眼。”方漱石笑着答道。
“真的吗……”女孩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在一起之后……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变化了。”
方漱石不禁沉默。
“是好的变化……还是坏的变化?”他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才说。
“不好说……”
她摇了摇头。
“又弹起这曲调,节奏逐渐消沉,
经我耳畔,如微风吹拂紫罗兰;
声音轻柔,偷走紫罗兰的清芬,
偷走还奉送。够了,不要再弹;
现在听来,不如从前那样香甜。”
“是莎士比亚的《第十二夜》?”方漱石小声询问。
张晨琳轻轻地点了点头,睫毛轻颤,看着他的眼神说不出的伤感,“漱石,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那段时间吗?”
“当然记得……”
“我们第一次交谈的内容……是什么呢?”在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不禁犹豫了一下,“毕竟……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就算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吧。漱石,你还记得吗?”
这一次,方漱石静下心来回想了许久,却始终无法想起两人最初的对话。
“想不起来吗?”
“嗯……”方漱石有些愧疚地回答。
女孩抬起手来似乎想要触碰他的脸颊,却因由两者之间相隔的距离而在半空中停下。
“感觉……好遥远呢。”
“不……”方漱石向前一步,然后牵住了她的手,“我们之间的关系,比起以前已经更加亲近了……不是吗?”
“可是……正是因为我们更加在乎彼此,所以才会对可能失去对方感到害怕,因此而失去了最初的那种感觉了吧……”她的话语里透着浓重的悲伤。
“所以……你后悔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张晨琳沉默不答。
“拉赫马尼诺夫……”她以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拉赫马尼诺夫?
这个名字……
为什么张晨琳会忽然提起这位俄罗斯的钢琴家兼古典音乐作曲家?
“《别唱吧,美人》……还记得这首曲子吗?”
听完她说的话,方漱石的脑海里终于浮现出了些许零碎的片段,那是女孩独自一人于音乐教室中弹奏钢琴的景象……
“拉赫马尼诺夫的艺术歌曲《别唱吧,美人》……”方漱石低头回想了一阵,“那个时候……晨琳你正在音乐教室里练习它的钢琴变奏曲吧?因为是第一次听到那个版本的改编,所以脚步就不自觉地停下了……”
“嗯……很厉害吧?那可是出自真正的天才的手笔呢。”张晨琳由衷地夸赞。
真正的天才……
有人被张晨琳给予这样的赞誉,这对方漱石来说也是生平罕见的事情。
“那首曲子……是由南华音乐系的桑雨恬学姐改编而成的作品吧?”
张晨琳笑着点了点头,“桑学姐可是我的偶像呢,不仅擅长于作曲,而且还近乎完美地诠释了肖邦,是个真正称得上百年一遇的天才级人物。”
桑雨恬这个名字,对于国内的许多国民来说可能都并不陌生,虽然还称不上是家喻户晓,但至少只要是业内人士就不可能不知道。
以十八岁之龄在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上获得金奖,成为了世界级的钢琴演奏家。
如果仅仅是如此的话,也许还担不上百年一遇的天才的称号,因为相似的成就并不是没有人达到。
真正让世人为之惊叹的,是她在作曲上的天赋。
国内,世界级的钢琴演奏家虽然不多,但是也并不算少,可是作曲家……能够被西方世界广泛认同的却一个也找不到。
作曲比演奏更加需要才能,同时也需要极为深厚的古典音乐素养。
因此,便有了这样一种说法:著名的演奏家往往无法成为优秀的作曲家,可是超凡的作曲家往往都是天才的演奏家。
没有人能比肖邦更加完美地诠释肖邦,就像《路加福音》里的那句“这样,凯撒的物当归给凯撒,神的物当归给神”一样。
“我们第一次交谈,是因由拉赫马尼诺夫的艺术歌曲《别唱吧,美人》的钢琴改编。那时候……我们互诉衷肠,为了彼此之间的契合与相似而激动与喜悦,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就不是孤独的。”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了。
“可是,随着我们的关系不断变得亲近,许多曾经会说的话语也渐渐消隐。你看……漱石,你已经有很久没有给我写过信。那些故往喜欢的事情,此刻也因由你我之间的熟悉而一挥而去……”
方漱石不禁为此长久地沉吟,“其实……爱也是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