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薰站在我公寓门口的时候,正是晚上七点的黄金时间。
我在她尚未完全踏上三楼平台的时候便打开了门,“哟,水余薰小姐!”我微微躬身,“欢迎光临寒舍。”
她跨上最后一级阶梯的脚步停了下来,抬头望向我,大概是感到了些许诧异及窘迫。我之前提到过,我住的这个小单元被我施加的结界保护着,像九尾狐这一类强大的生物,在靠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结界便会让我脑中警报声大作。
“臭乌鸦!”她微微闭眼,立即便感知到了我的结界,“这是作弊。”她抗议道,随后便“噗”地笑出声来,“不过,我喜欢惊喜。”
“为女士制造惊喜是绅士的义务。”
“在你看来,我算是女人咯?”她歪着头,若有所思地盯着我。
她穿着一件华丽的酒红色裘皮外套,纽扣扣着,但从腰部以下的部位来看,里面应该是一席黑色的旗袍,从一边的开衩中,裹着黑色吊带丝袜的美腿半露着,令人不禁浮想联翩。她那略带深紫色的齐肩短发刚刚修剪过,整齐地围绕着颈部,在白皙的前额上中分开,衬托出她那对俏皮慵懒的棕色双眸。
“那,对你的狐媚术免疫的我又算不算是男人呢?”我浅浅笑道,“请进吧,还是说你打算在外面渡过今晚?”
她撇了撇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坏笑,脚步轻盈地掠过我身旁走进门,“这么说,这里就是你的公寓咯?厨房在哪?”她仔细打量着我寒酸的居所,然后自顾自走进了厨房。
“看来是的。”我告诉她,“我只是一介蓝领巫师而已,抱歉我名下并没有避暑山庄之类的产业。”我关上门,等她从厨房出来后,接过她脱下的外套,挂在了我下午特地去购买的衣帽架上。
涂山薰转过身去,开始仔细参观我的客厅。她的旗袍是露背款式的,这让她迷人的背部曲线在我们面前一展无疑。她刻意用猫步在我狭小的客厅里踱了几步,任凭我盯着她那娉婷婀娜的身材发呆。当来到“辛巴”的笼子前时,她停下了脚步,秀眉微蹙。
“我闻到了猫科动物的臭味,你有养猫?”她回过头问我。
“也不算啦。”我坦白道,“我有一个鬼门的朋友,这只大猫是他的魂器。”
“哦?不会是一位绝色的女鬼吧?”她俏皮地对我眨眼,“私生活挺丰富啊!你的这位朋友现在在哪呢?”
“他出去了,多半是去猎艳了。”我说,“我是一个有点小成的巫师,另外,我还是一个绅士,和女鬼同居这类风流韵事不属于我的风格。”
当然,在心底里,我其实是这么想的:只有神经到不能再神经的神经病,才会没事闲的在家里养一个女鬼。
她掩嘴轻笑,缓缓走到沙发边,用优雅的姿势坐下,右腿架在了左腿之上,两腿透过旗袍开衩裸露出的部分恰到好处地引起了我一些不必要的遐想。
“我们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我把男性本能压制到最低,不断提醒自己先办正事,“顺便聊一聊你准备告诉我的八卦。”
“当然好。”她抬头看着我,“我说过会带晚餐来的,已经放在你的厨房里了,你是去拿来呢,还是我们去厨房吃?顺便说一句,你家厨房挺小巧的。”
“见笑了,我很少自己做饭……”
“喏!我的意思是,小巧的厨房比较私密。”她保持着那颇具挑逗意味的轻笑,“在那可以做很多事情哦!”
“我……我还是去拿过来吧。”老天,还好我支走了老段,否则他肯定会在这活活笑死,或者,应该是笑到再死一次。
“嗯,好的,客厅也不错。”她笑声中的嘲弄意味越发明显,“那就劳烦了。”
我机械地站起身,往厨房走去。涂山薰那妖狐式的示爱让我不知所措,小心脏已经开始不受管制地乱撞。除了养母李琪儿以外,我还从来没有与哪个成年异性那么亲近过。我怎么能错过呢?我的意思是,管她是不是人类呢,管他黑社会的法术大火拼呢,管他凌大小姐诶的委托呢,……这些都算什么啊?
最好是啦!我甩了甩脑袋,警告自己:臭乌鸦,你给我清醒点,还有个降头师等着要你的小命呢,现在可不是谈恋爱的最佳时机。你需要信息,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扳倒那个躲在阴影中的凶手,等一切都安定下来以后,再慢慢……
“后生。”我靠,是老段的声音。
透过厨房的窗户,我瞥见一只黑色的野猫蹲坐在窗台上,冲我眨着它那碧绿的猫眼,这是老段外出时的伪装,一种鬼门独有的障眼法。但是,我已经支开他了啊,这会他蹲着的窗台应该是我们小区某漂亮妹子家的,而不是我的!
“老段?”我打开厨房的窗户,低声道,“你答应过我的……而且,现在也没啥能让你偷窥的。”
“我勒个去,这猫鼻子也太灵了,满屋子的狐骚味!”黑猫版的“老段”打了个喷嚏,“竟然真的和妖狐搞上了?你小子丫的中了狐媚术了吧?”
“我发誓,我没有……话说老段你这是演哪一出啊?”
“让我看看那母狐狸正点不。”黑猫完全不理会我,一个闪身,便跃进了厨房,“哟,涂山家的啊,你小子有点花花肠子啊。”
“我们只是谈……工作,嗯,工作啦……她是涂山雅的妹妹。”我觉得自己都快抓狂了,“我求你了老段,你也知道妖狐不喜欢你现在这身皮囊,别再给我添乱了。”我不知道老鬼的障眼法对涂山薰是不是有用,反正现在肯定不是向她介绍老段的最好时机。
“行了,我知道了。”黑猫瞪了我一眼,重又跳出了窗外,“对了,告诉你件事,有个看起来坏到姥姥家的家伙冲着你家来了。”
“啥?”
黑猫版的“老段”已经消失不见了。
由于涂山薰在我家,为了关掉我脑中那喋喋不休的警报声,我暂时撤掉了结界,考虑到目前的处境,我承认这不算是明智之举。只要是和女人打交道,我就经常会做一些有损于巫师称号的傻事,今晚就是典型的例子。
当我匆忙回到客厅的时候,正巧听到敲门声响了起来。
“你还约了别人?”涂山薰站起了身,面露愠色地撇了我一眼,然后便飘然走向门口。
“停……”
来不及了,涂山薰已经把门打开。她斜着头,妩媚地靠在门框上,一只手慵懒地插着腰,露出淘气且迷人的微笑,“晚上好,臭乌鸦今晚没空。”
门外有一团东西站着,或者说,应该是蹲坐着,它大概和涂山薰差不多高,浑身披着白色的绒毛,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超大号的白兔子。只是体型非常不对劲,我是说,天底下绝不可能有兔子能长到这个个头。
它完全没有理会涂山薰,而是把头转过来朝向我,当我看清它的长相时,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这只超大号的兔子,长了一张女人的脸!
说实话,这张女人脸蛋其实挺可爱的,像是十三四岁的少女,一脸萌态。只不过,配上那对长长的兔子耳朵,外加血玉髓般红色的双眼,看起来说不出地诡异。
涂山薰和“兔女郎”在距离不超过十公分的情况下打了个照面,然后,她开始尖叫。
“薰!”我快速向门口移动,同时大喊,“离开门口!”
“离开?为什么?”涂山薰停止了尖叫,转而“咯咯”笑道,“这是只兔子哎!”
“那你鬼嚎啥?”我拽住了她的手,把她拉进房间。
“一般的女人不都应该是这样的吗?”她顺势倒在我怀里,回过头来冲着我笑道,“这是什么东西?你给我准备的礼物吗?看上去好好吃。”
“讹兽!”我说,“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咬它。”
“讹兽”是上古灵兽之一,属于中国的本土物种。《神异经》记载:“西南荒中出讹兽,其状若菟。”照道理,“菟”应该是老虎的意思,只是我面前这货怎么看都像是只兔子,估计东方朔老爷子是用了通假字。“讹兽”这东西智商颇高,会说人话,不过性格不大好,喜欢欺负人,而且说起话来满嘴跑火车,没几句是真话。传闻讹兽的肉极其鲜美,只是但凡吃过它肉的人,这辈子也就别想再说出一句实话来了。当然,讹兽最麻烦的地方并不在于此……
“兔女郎”听到了涂山薰的话语,它眯起红眼睛瞪了她一会,忽然嘴唇微启,用一种听上去空灵飘渺的声音喊道:“噗咔咔!”
涂山薰娇躯微颤,猛然惊呼道:“我的法力?!”
这就是讹兽让人头疼的地方,它们天生就会一种奇特的法术:言灵术。具体来说,就是能让语言具现化成为实体的法术。
“萨噜噜,”讹兽再一次大喊,一道闪电凭空出现,冲着我激射而来,我拉着涂山薰一个疾闪,猫着腰躲进了沙发的后面。闪电击中我原先站立的位置,爆出一团蓝色的电火花。
尼玛,耍赖啊!
作为巫师,我如果想要召唤闪电的力量,必需花费许多宝贵的时间给闪电法杖灌注魔力。更不用去提当年我背诵这些咒语花了多少个日日夜夜,这只疯兔子竟然只需要吐一串词就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而且,我他喵的根本听不懂这只兔子说的鬼话到底会具化成什么东西。
“它为什么不进来?”涂山薰蹲在我身边,由于妖力被封印,她显得很紧张,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不经意间瞥到了这一幕,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我门口的安民告示,‘内有巫师,非请莫入’,那些墨水被施了法。”我心不在焉地回答她,转过头用双眼丈量着从沙发背后到卧室的距离,估算在当前的形势下想要冲进卧室,被击中的概率是多少。
“那我为什么能进来?”
我晕,这时候涂山薰竟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看来不单单是人类,天底下所有的雌性动物全都是莫名其妙的物种。
“我想,大概!可能!也许!是因为我说‘请进’了!”我转回头抱怨道,却惊奇地发现,她正用一种嘲弄的眼神回瞪着我。
“你这个大白痴!”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