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雪花从学校回来了,作为麦春的长女,她在家中一向得到优待。所以,她回来的日子,家里饭桌上都格外丰盛。厨房里早就响起了吱吱咋咋炒菜声,平常一直不见荤腥味儿的锅灶,都享福了。
“小雪,快出来吃晚饭。”麦春捧上一碗现炒红烧肉放在桌面,并且瞪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小女儿,“先让姐姐吃,她要高考,得补补身子。你又不读书又不工作,急啥。将来等你找到好婆家,会有口福的。有空多读读孔融让梨的故事。”
麦落花只好把筷子重新放下,沮丧的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林仰天。林仰天则视若未睹,反正在家里他抱定少说即可,以免被麦春捉住把柄一顿数落。
闺门施施然推开了,从里头走出一位聘聘婷婷的少女,年龄恰好比林仰天大几个月,虽然是后母麦春生的女儿,他也得叫一声姐姐。
“姐越来越漂亮了。”林仰天笑呵呵开口打招呼,不过换来的只是麦雪花不冷不热的表情。他也没在意,作为后母掌上明珠,这位姐姐向来目无余子,能给一个不冷不热的脸,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麦雪花优雅的坐下,仿佛公主一般理所当然接受众人朝贺。
“小雪呀,在学校没受气吧?”麦春又端上一条炖好的鱼,仍然摆在麦雪花面前的位置,其余两个儿女被选择性忽视。
“还好吧。”麦雪花慵慵懒懒应答着,筷子毫不客气伸向鱼儿鳍下肥肉部分,这里没有鱼刺,她从小到大就喜欢吃这里。“对了,上次那个山鸡肉还是不错的,再去弄一点吃吧。”
麦春疼溺的满口答应:“只要你喜欢,明儿个就让小天上山一趟,你刚好能带一点到学校去。”
“小天、小落,你们也吃一点吧。”麦雪花吃了差不多了,才想起在一旁吃素的弟妹来着,鱼身上好吃的部位她都下过筷子了,被挖的坑坑洼洼,而红烧肉中最好的部分也吃完了。
麦落花馋的口水都差点流下来,听到这句话,如蒙圣旨,立刻下筷子吃鱼肉。
“小心鱼刺,没人跟你抢的。”麦雪花还是不冷不热,站起身来走向自己闺房,“要读书了,你们慢慢吃吧。妈,也别太操劳了,我看着都心疼呢。”
麦春道:“你读书去吧,其他事情你不要管。”
“哥,你也吃点。”麦落花除了自己吃了几口鱼,就给哥哥夹上几筷子红烧肉。
林仰天伸手端开自己碗筷,几根萝卜丝滑落在桌面:“不用了,这些肉你多吃点,你正长身体呢。哥在闲暇时候可以上山打野味,打牙祭呢。怎么会少这些吃食呢。”
“咦,真的么。”麦落花将信将疑收回筷子。
兄妹嘀咕的话刚好被麦春听到,不悦道:“明儿个给你姐姐打一点山鸡,不准在山上偷偷烤了吃。”
你以为山上的野鸡都是家养的啊,我挥之即来?林仰天不禁腹诽,但也懒得跟她顶嘴,快速扒了几口饭,夹起丢在桌面的萝卜丝就回房去了。走过麦雪花房门口时,隐约听到里头正在打电话,什么“亲爱的,亲亲宝贝”之类对话,不禁腻歪,这么小就开始早恋,还读书呢。对于一心期望乌鸡变凤凰的麦春,他不禁生出满满同情。女儿虽然要富着养,可是养到太娇也是不对滴。你看吧,养出早恋来了。
不过,林仰天虽然对麦雪花腹诽,可还是有点羡慕她的生活,周一到周五在学校寄宿,说什么准备奋战高考,做最后复**冲刺。周六回家带一点干粮,住一宿,星期天又上学校去了。可不要三天两头听麦春唠叨。而且,还有许多零花钱可以拿,生活成这样子,也是一乐。唔,算了,我辈大丈夫怎么可以跟小女子计较呢。
他躺在床上,眼睛一闭一睁,天亮了。
公鸡还没打鸣,而房门已经被麦春砰砰敲响,传来她破锣嗓子:“臭小子,起床啦。”
不得已,他只能迅速穿戴好推门而出。、
“保温盒给你准备好了,吃的都在里头。”麦春推搡他到门外,自行车就停在那里,车篮放着保温盒,“到山上速战速决,务必给你姐逮到一直山鸡。就辛苦一早上,在山上边吃便找吧。”
林仰天苦笑着揉揉惺忪睡眼:“牙还没刷呢。”
“刷个屁。”麦春也脱下身上围裙,穿上工作服,风风火火骑着另一辆自行车出门而去,“老娘从塑料厂回来之后,必须见到鸡屁股,否则有你好看的。”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林仰天不愿意家中鸡飞狗跳,只能驱车而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自家的山田那几亩梯田前。
车子停妥,他站在田边,或者现在应该叫做菜园才对,俯身拨弄几棵培阳菜叶子,约莫有牙刷毛面那么大个儿,高度约成人小拇指长。这才过了几天,就从小豆豆变成小芽菜了,可见长势喜人,预计两三个月后就是不错收成。便敲了一下改造仪壳面,道:“你瞧吧,这便是口中所说的原始时代便有的古老菜种。也不咋的嘛,卖相和白菜差不多,没给弄错吧。”
“以后叫我要礼貌的说哈,不能动不动敲壳。”改造仪声音从他右手腕传来,“我正在里头睡午觉,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做事不要一惊一乍,搞突然袭击。额,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我还会骗你不成。这菜和恐龙是同时期生物,区别是一个植物一个动物而已。恐龙灭了,它仍幸存。不是经过我的指点,你一个生命阅历才十几年的小生物,岂能体认得到数以千万年的漫长岁月呢?这种饱含沧桑感的植物,一种古老的气息扑鼻而来,你木有察觉吗。”
“木有。”林仰天有点傻眼,这货居然开始拽文,“而且表妹,你知道我读书不佳,就不要给我拽这些了。我现在主要担心,这么普通的菜,能给我带来高收入吗。我砸了那个陆豪风头,估计正记恨我呢,会提前找我索债的。”
“放心吧,长势喜人,钱只是妥妥的事情,完全包在我身上得了。你现在只需要耐心等待,憧憬吧,就在不远的将来,豆浆买两碗,喝一碗倒一碗…。咳咳,土豪的生活是有保障滴。”改造仪用充满诱惑语气进行一种推销工作。
林仰天再一次抚摸田地里豆芽菜大小的培阳菜:“菜菜啊,哥以后吃香喝辣,或吃土喝尿,全仰仗你们了。”
说罢,便恭恭敬敬给这些菜磕了三个响头。
“哈哈,我说小天啊,你该不会脑抽风吧?”嘲讽从远远处传来,语调带有痞气,而且稍稍含糊不清。
林仰天迅速起身,拍拍膝盖部位泥土同时转头望去,不禁嗤笑道:“道是谁呢,手下败将也敢来这里挑衅我。”
来人正是洋田被扁的师好阔,今天此人浑身装束像老农,不像往常游手好闲到处浪荡的不良青年。且在背后背一只竹筐,里面似乎装着些许工具,不知道有何贵干。他对林的讥讽虽然恼怒,却也没打算动手,而且动手没有胜算,便冷哼一声道:“好狗不挡道,快滚一边去。今儿个心情好,上山打点野味。”
“哟,几十年不见下地上山之人,今儿个突然来了兴致啦。”林仰天有点好奇,这人不想打猎的人呀。
“哼,就你能吃野味,我就不能。”
“我明白了,原来是模仿哥啊。怎么,哥的山鸡豪猪勾起某人的馋虫啦。”林仰天这才明白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往村里逮两回野味引发之影响。在说话当口也侧身让过,好端端心情没必要因为几句话而坏掉。
师好阔昂首挺胸前行,在身边路过时有意无意吐出一口浓烟,将林仰天呛一口,继而得意洋洋道;“毛还没长齐的孩子,偶尔捡了捡了两次便宜以为自己是行家里手,瞧好咯。让你见见啥叫大师手笔。”
“好啊,恭候大驾啊。”林仰天愕然目送此人背影,待其没入草丛,然后才跟着走向山林里,去完成今天捉山鸡工作。但前后两人间隔比较大,林仰天故意落后许多,师好阔疾步前行,不一会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林仰天也不愿意亦步亦趋跟在别人背后吃屁,岔道而行,去别处作为自己的战场。
他左手提着保温盒,右手提着弹弓,沿着一条极为隐蔽是前人来过又被野草淹没之途径到处转悠,像一只没头苍蝇一般。可是,转了半天再也没有上次的好运气了,只得怏怏不乐坐在一株树底下,打开保温盒吃饭。
等他吃完饭,擦干抹净,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办法来,只得闲极无聊用弹弓随便射着玩。噗噗噗声音不绝于耳,可怜草丛中小虫遭了秧。
玩了一会儿,他决定回去了,反正自己也尽力了。老猎人也不能保证每次都不空手,凭啥我一枚新嫩菜鸟就必须满载而归呢。
却说师好阔在林仰天面前说了大话,沿着山脊向上攀登,莫约在山腰处停止,倒不是他不想往上再爬,实在无路可行了。听听身后,没有人跟来的响动,知道自己早就甩开讨厌鬼很远很远。便坐定休息,从竹筐中掏出菜包饮料,大快朵颐。
补充营养毕,将竹筐中包裹良好的猎强取出,此枪当然不是他本人所有,而是从别人家借来,豆豆村从来没有打猎传统,他是从镇上一狐朋狗友弄来,顶多让玩几天。
“哼哼,林小子弹弓打猎,老子若端着先进武器还空手而回,便阉掉小jj得了。”师好阔抚摸工具,好一阵得意。便起身开始工作。
。。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声音从十几米外窜出来,便见一物以流星般速度在裤管边擦了过去,而且还是在两腿之间的缝隙钻过去,这刹那变化,倒让林仰天吃惊而呆立当场,一种让人恐惧动物形象浮现脑海中,莫非是蛇?念头刚闪过,撒腿就跑便是第一反应。
“土著,别担心。快快停下。”改造仪迅速制止狂奔中的林仰天。“是一只野兔。”
“什么?”林仰天不可置信转头藐去,刚才自己吃饭的树下,果然撞死一只兔子,这就是传说中“守株待兔”?一种幸福感满满涌上心头,原来成语是真的,而且就是为我量身订做。两千多年前的人,莫非与我心有戚戚焉?
想是这么想,脚底下也不慢,三步两步就来到兔子尸体前,提溜它大大耳朵,阔步走回自行车处。今天又可以满载而归了。
“哎,打猎果然是一件好累的事情啊。”虽然不劳而获,可林某人只往山上这么走一趟,坐一阵,便得一只兔兔,还喊累。可见此人好逸恶劳至于何等地步。
而在林仰天乱射弹弓期间,那厢师好阔砰砰砰qiang响也不时而回荡于山间,表明也在忙活。
回荡声很久不响起,林仰天以为对方早就走了,反正吹牛鬼面目可憎,不遇见最好不遇见,免得浪费口舌。就踢开车脚支架驱车回去。
骑到半路,遥遥望见前面一个人坐在路边呲牙咧嘴,自行车侧翻在地,不时师好阔是谁。
林仰天有点好奇,“咋啦,在这里摆造型跟我嘚瑟?”
“嘚你妹。”师好阔显然不熟悉山间小路,骑车太急,所以不经意间跌倒,此刻浑身上下多处伤痛,还被后生仔讥讽,恨不得上前灭了丫的,而更让他吐血的是,丫的车篮里肥肥一只野兔,“你,你怎么可能。”
“嘿。”林仰天也算是明白对方的感受了,很可能无功而返,没脸见自己,所以急行车回去避免碰面,不曾想车祸了,“空手而归是吧。其实打猎都这样,你看你,好好出来游山玩水不行,偏偏学人家打猎,这又何必呢。我若不是被迫,谁愿意糟蹋花花草草,鸟鸟兽兽啊。
这里有一只地上捡来的麻雀。送个你吧。熬汤喝足矣,别嫌麻雀不是肉,怪甜的。”林仰天从车篮中丢出一物,便猛踩脚踏板离去,只留下后脑勺给对方。
“我艹你妹!”师好阔受此羞辱,又羞又怒捡起麻雀狠狠丢过去,对方却已经走远,想想太不公,自己努力半死,一只鸟都不给碰到,这小子何德何能,看上去连汗都没出,竟然满载而归,不服不服。莫非长得帅连打猎都有优势,鸟兽都喜欢亲近。看来咱必须考虑去韩国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