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伯为什么奔吴?
那么,泰伯和仲雍为什么要不远千里地奔吴呢?
司马迁在《史记》中的解释,是他们为了遵从父王的旨意,将继承权让给弟弟季历,然后再传位给季历的儿子昌。泰伯和仲雍宁可不要王位,而去往几千里以外的荆蛮之地,与当地人一样断发纹身,刀耕火种,显示了难能可贵的高风亮节。古往今来,研究吴史、吴文化者都取“让权说”,极少有人提出疑义。
仔细想想,疑问却来了。从黄土高原的歧山到长江以南的太湖,即使走直线也有三四千里,路途遥远而又坎坷。兄弟二人带上随从,在荒无人烟的崇山峻岭、丛林草莽间踩出一条路来,绝非易事,遇到的困难必然会超出想象。假如身后有敌军追来,为求生欲望所驱使,或许会铤而走险,但为仁义道德计,似乎不必刻意历尽艰险,只要在离故乡不远的地方寻找生存之处,便可成全父王和季历。泰伯他们自幼生活在干旱少雨、刚直粗犷的黄土高原,突然来到温润潮湿、湖荡环绕的太湖流域,水土不服且不必说,语言、风俗、宗教和生活方式等等,也都有很大差别。他们竟甘心情愿地遵从当地的风俗习惯,与荆蛮人一样,断发文身,以表示再也不回到渭水流域去。在这片荆蛮之地,与百姓一起引水入江,种植水稻,并授予礼仪,教化人民,赢得了百姓们的爱戴,被推崇为首领,及至创建了历史上第一个国家——勾吴。
缘由何在?其实是为了寻根,返回先祖的故土。寻根,是近几十年间涌现的寻找自我的思潮,寻根活动却古已有之。
太湖流域当时确是一片荆蛮之地。但,早在崧泽文化、良渚文化时期,这里已创造了辉煌的史前文明。尤其是距今五千多年的良渚文化时期,人类的生产、生活的范围已达到相当规模。那时的人们已经不满足于简单的生活方式,开始有了精神生活追求。在此基础上,原始宗教开始萌生,与之相适应的祭坛、巫觋和用玉、石打制的礼器相继问世。甚至出现了体现思维智慧的原始刻符文字和图腾纹饰。
然而,在距今四千年左右,有着蓬勃生命力的良渚文化突然消亡了。消亡的原因,与自然环境的急剧变化有着深刻联系。良渚时期的许多文化因素却顽强地在保留了下来,并影响着中原地区的文化。商周时期的璧、琮、兽面纹(饕餮纹)以及某些青铜器的形制明显带有良渚文化色彩,就是明证。
我们不难推断,泰伯、仲雍应该是被洪灾和战争所逼迫,迁往北方的良渚先民的后代。恰恰是源于血缘的文化认同感,促使他们长驱数千里,来到先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太湖流域,很快与荆蛮之地的人们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