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晚第一次见宋尧是在她十岁那年。
那晚雷雨交加,小岛上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那天夜里一场突来的大雨侵略了云狐岛,本是习惯了安宁的岛屿竟被这突如其来打破了原有的平静,在这场灾难里一艘旅游来的船泊坠了,坠在这片深海。
岳晚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相遇到宋尧的。
十三岁的他,单薄的衣服被海水雨水浸遍了,更凸显出他微有消瘦的身子,清俊的面容被海水呛的惨白。仍昏迷在萍聚阁的他不知是否已知这次和他同来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那个时候岳晚妈妈宋娇恩看着躺在萍聚阁险些丧命的宋尧只是哭,那种哭声感染得竟让小小的岳晚都莫名其妙的心碎,因为岳晚的从小就没有爸爸的缘故更加让她对这个第一次见到的可怜孩子倍加心疼。她眼睑的泪花刺痛了岳晚小小的心。
岳妈妈说以后要像对待妈妈一样对待他。
岳妈妈说就算没有人心疼他小晚也要用仅有的爱去照顾他,关心他。
岳晚点了点脑袋,清灵的眼眸转了转,最终那道视线停留在那个仍处于昏迷状态的宋尧身上。她铮铮地望着他的模样,白皙的皮肤,棱角分明的脸庞,紧锁的眉头似乎同样锁着她无法触及的心事……不知道他那双紧闭的双眼若是睁开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十年后。
清晨的海风吹来一丝微凉,宁静的海岛上随着日出渐渐褪去黑暗的余晖,阁子里的人也在随着海鸟的奏鸣苏醒。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是否为我放弃所有,然后幸福快乐一起颤抖交换温柔,我可以忘记了所有,但只要记住你的双眸……”一阵轻灵的旋律敲醒木床上熟睡的女孩,紧接着是如流水般动人的音乐倾泻而出窜进岳晚的耳膜。岳晚迷迷糊糊的挣开了双眸,前一秒还处在糊涂状态,后一秒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飕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望了一眼还在“演奏”中的闹钟,直到看清了钟摆上指的数目,……已经六点了,她可不能迟到了。
岳晚三两下换上她新买的流苏连衣裙,上面还挂着一串桃红色珊瑚,桃红色珊瑚是快乐的象征,是岳晚过世的爸爸留给她的,那个时候爸爸慈爱的对她说小晚无论以后遇到什么事都要带着乐观的心态去接受。岳晚很听话的,这些年一直都将这个珊瑚链带在身旁,就如同爸爸还在身旁一样。
一样快乐,一样幸福。
理了理凌乱的刘海,岳晚将长长的头发轻轻梳起,扎了一个小辫子,又冲着大镜子傻傻的说了句早安,随后又踩着鞋子火烧眉头般跑下了楼梯。
一楼,正在调面条味道的宋娇恩见到冲忙跑下楼的小晚无奈的笑了,这个女儿总是这样冒冒失失。
“早安,妈妈宋尧哥呢?”岳晚习惯性的问妈妈。这句话已经在宋娇恩的耳朵里听过无数个日子了,早已成为一种习以为常的话了。看来在小晚心里早就把宋尧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了,这点让宋娇恩很欣慰。
“小尧一早就出去了,应该是去海边采集贝壳了吧,你前几天不是说想要一串贝壳项链的嘛”宋娇恩笑语。凝望着岳晚,眼底尽是一个妈妈对女儿的疼爱。
岳晚在心里甜甜一笑,每次只要她说喜欢什么宋尧哥一定会去帮她得到,每次约宋尧哥他都会提前到达地点,而这一次他提前到达的理由连妈妈都猜到了,一定是为了她那句无心的“我喜欢贝壳的项链”想到这岳晚心里泛起一阵感动。
她记得宋尧哥说他提前到是怕他的傻妹妹等不到他会哭鼻子,他可不想有一个整天顶着一脸鼻涕的妹妹,所以就委屈自己早早来喽!
“那我去找他!”没等妈妈开口留她吃饭岳晚一溜烟跑出了萍聚阁,暖暖的阳光很无私的照在她小小的身上,照在她裙子上的珊瑚上,呈现出一片斑驳的光影,像极了一个个小小的太阳。
“凡伯伯,早安”小晚很有礼貌的向首饰店的店主凡景弘打招呼,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
“早安,小晚”凡景弘同样回了岳晚一个招牌式微笑,他是看着她长大的,这些年来,小晚就像他的孩子一样驻扎在他作为一位父亲渴望孩子陪伴的心上。说到孩子,凡景弘的脸上一瞬间布满了愁容,那是他不愿提起的往事,早在二十年前他的妻子带着他们的孩子跟一个有钱人跑了,这一走直到他鬓旁的黑发蜕变成白,他们也不曾再相逢……想到这些凡景弘泪水止不住如脱了夹般泼落。
岳晚吓了一跳,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连忙问道:“凡伯伯,您怎么了?”
凡景弘连忙回过神,对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伸出粗糙的手胡乱的抹了两下子泪花,讪讪干笑后借机叉开了话题:“小晚是来取东西的吧,已经订做好了”凡景弘取出放在柜子里的紫色小盒子递给了岳晚。
见凡伯伯不愿意讲,岳晚便也猜出个七八分,便也不再追问下去,她最不喜欢做的便是揭别人的伤疤,岳晚微笑着接过盒子后转身告别了凡伯伯,去完成她未完成的事情。
静默的海平面,没有浪花的映衬,却更显风景的唯美。几只海鸥孤寂的飞过,时不时叫鸣几声,像是在嘲讽那孤独阴霾下的人,宋尧穿着一件白色T恤独自一人对着海平面沉思,星碎的发丝被海风扬起丝丝淡淡的忧伤,一抹落寞悄无声息的蔓延在他眼底,顷刻间涣散于整片海洋,他手心里那一袋贝壳似乎也在陪着他独看风景。
岳晚站在沙滩上望着他孤寂的身影,心中一抹难过渐渐沉积落定。宋尧那张俊逸的脸虽然面对她时总是笑着的,可是不知为何她竟觉得那笑似乎有些逞强,这么多年了,宋尧哥总是一个人对着海面发怔,他总是那样,平淡的微笑下隐藏着岳晚不知道的痛,但是她感觉得到。好像他身上永远背负着什么无法卸下的伤,压着宋尧,同样也压着她。
他说过永远不希望她难过,可他却不知道这样的他最让她难过。
她从来不敢问他为什么不开心,她知道他的亲人在同他来的路途中葬送在这片深海之中。
许是她提,他会难过。所以,她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