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涂遍了夜。一轮圆月高挂在夜空中,银白色的光芒洒遍大地,落入房内将少女睫毛的影子映得极长。云絮在夜空中穿梭着,时而挽住月亮的一侧,时而半遮了月亮。树林簌簌地在风中摇动着,长长的暗影,在地面上敏捷地跳跃。
忽而一阵风袭来,树叶哗哗地舞动着,暗影在蝉翼纱的窗户上起起伏伏交相掩映。空中云宛如浓墨滴入水中翻涌着穿梭于月空中,散了一朵又滴了一朵。黑色的乌鸦长嘶着,蓦然从书上跃起,翅膀扑棱的声音惊起了其他的鸟儿。
木屋旁幽蓝的结界以逆时针旋转着,突然间结界发出了一道刺眼的光芒。
女孩睁开双眼,黑色的瞳眸在黑夜里迎着月光宛如明星。虽然是从睡梦中醒来,她却炯炯有神,仿佛她之前只是在假寐。
她竖着耳朵仔细听着木屋外的声响,一边悄然下床,轻盈跃至窗边,站在内侧小心翼翼地将视线投到结界外。结界外此刻站了密密麻麻的黑衣人,他们正想办法破开结界。
“师父!”
她轻轻叫了一声。
钟离忧于打坐之时早已洞悉一切,他眯了眯眸,唇语示意宋子鱼不要出声。他视线望向木门穿透它逼至结界外的黑衣人,口中念着什么,掐指一算,眸子里闪过一丝叹息的神色。
他拿出一块刻字的木板,对着它念念有词。
他大限将至,黑衣人破开结界之时,就是他肉体消亡之日。不霄山那儿自有他首徒代为管理,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年幼的宋子鱼了。
宋子鱼年方十二,他已带她出来历练两年。钟离忧想起她刚出生时软软的小小的模样甚是可爱,如今他也养她到了十二年。可惜,接下来的路只能靠她一个人。他还有许多毕生绝学未传授于她,也是她命中注定如此。
天道难违。
钟离忧将木一抹碧色玉镯戴到她手上,“子鱼,这里有为师的毕生学问,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你就翻开它,知道么?”
宋子鱼这才看清这个镯子的模样。镯子在夜色里泛着幽幽的青光,周边镶银,青玉内隐隐浮现着朱雀的线纹。“以后你有的是时间看这个镯子。子鱼,为师给你的那半块玉佩可还在?”
宋子鱼点点头,从里衣里拿出一个小荷包,她想打开荷包给师父看那块玉佩就在里面,钟离忧却微笑着让她放回去。“子鱼,你记住,拿着这块玉佩去京城萧丞相府就能找到你的生身父亲。”
宋子鱼收好荷包,看着钟离忧此刻完全是一副就义之前视死如归的模样,想笑却笑不出来,“钟离忧,你在交代后事?”钟离忧微微笑着没有回答,宋子鱼像是在鼓励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师父法力高强,怎么会输给那群人呢。”
“宋子鱼,记住,三年之后再回不霄山。”
钟离忧交代完最后一句,站起身,捏了捏宋子鱼的脸,唇角勾起一个笑容,转身打开了房门。
正值此时,房门外传来玻璃支离破碎的声音。结界,应声而破。
钟离忧站在木屋门口,缓缓扬起手,掌间迸发出一道金色的光芒,光芒将宋子鱼吸入其中。宋子鱼置身于白色的世界里,看到钟离忧理她越来越远,光芒越来越逼近那群黑衣人,速度逐渐加快大有冲出黑衣人重重包围之势。
“师父!”宋子鱼大声地唤他,想要脱出光芒奈何钟离忧拼了全力要护她。看样子是必有一场腥杀,而师父,应该是算到了自己凶多吉少。
师父你怎么可以丢下宋子鱼一个人!
宋子鱼咬牙,在光芒与黑衣人们擦肩而过之时抢下了其中一个人身上的玉佩。
她宋子鱼刚出生便被盗走弃于山崖之下,若非钟离忧的搭救她恐怕早就葬身于豺狼虎豹腹中。钟离忧于她既有养育之恩还有救命之恩。这些玉佩大都是门派的代表物,有了这些玉佩,来日她羽翼丰满,必要找出是谁要置自己师父于死地。
暖意渐渐包围了宋子鱼。一股暗香飘来,她还未来得及屏住呼吸便眼皮一重昏了过去。没有听到,钟离忧微笑着对她说,“徒儿,来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