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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四)

三千年前的一场神魔大战中,我的妻子,为了救我而死,一同战死的还有不少六界生灵。

她本名唤作什么连她自己也不记得了,只是我喜欢唤她夭儿,嫁夫随夫,她随了我的姓,天界的人都唤她柳夭儿,我,便是柳沐。

我是雪神,司管着人间的大雪,夭儿是桃神,司管着天界的蟠桃园。几万年前我在蟠桃园里遇到了还是孩子的夭儿,我,亦只是个孩子。为了捉弄她,我下了一场大雪,冻坏了园里的桃花,夭儿很伤心,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她流泪,我手忙脚乱,用手胡乱拭去夭儿脸上的泪珠,“你别哭了好不好,对不起,我错了还不行吗。”“呜呜呜,你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啊,这些花都被你冻坏了,呜呜呜~”“哎呀,别哭嘛,你干嘛这么在意这些花啊,明年还会开的嘛。”“你说会开就会开啊,我守了那么多年,第一次等到花开,还被你毁了,你怎么那么讨厌啊。”我讪讪地摸了摸头,“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柳沐。”“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小桃花。”“这么难听的名字啊?要不,我帮你想一个吧!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可以叫你夭儿吗?”“夭儿,倒是个好名字……不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要怎么补偿我弄坏了这些花呢!”“你听我念下半句,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反正你宜其室家,要不等我长大了娶你吧!”“呸呸呸,真不害臊。”夭儿脸红了,她脸红的样子很美。

后来,夭儿出落的越发清秀,找她提亲的天神也不在少数,可最终,她还是嫁给了我。

那年大战,死的本不该是她,魔域的将领一剑朝我刺来,夭儿拼了命地保住我,刀刃没过的是她的身体。她死后,化成了一颗种子,七魄还在,那三魂却不见了踪影。

直到五百多年前,那位新来的司命星君劝我把种子种在人间的一处林地,还告诉我只要我轮回转世找到夭儿的魄,三魂回到本体,我们就能再相见了。我欣喜若狂的答应了,司命却没告诉我,转世,会失去记忆。

那是我来人间的第一世,悠悠转转一晃二十年,我生为一个农家的孩子,未曾有过什么大悲大喜,一辈子娶妻生子,也就过去了。我虽与那女子无什么感情,但大抵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夭儿,我求了司命,下辈子,下下辈子,除非遇到夭儿,我绝不娶亲。

司命应了,下一世,我果然不再婚娶,平平淡淡伴了那青灯古佛一生。一晃,已是近两百年,我估摸着,桃树已经快开始形成灵智了,也就意味着夭儿的七魄已经归位,只差那三魂了。

第三世,我遇到了夭儿的三魄。我转世为皇子,她转世为大家小姐,我们门当户对,可是当时的我,还未曾回忆起旧事。于是乎,我奉了我母后的命令,去接近夭儿,她化名扶夭,一模一样的容颜,甚至是个性,她在我面前总是那样放纵,我最欣慰的莫过于即使我没能认出她,可最终,还是爱上了她。

夭儿说,我生生世世都逃不开她,现在,我信了。

后来,我的那位母后派人刺杀我,我原不是她的儿子,她只是想要杀了我,好把罪名扣在右相府的头上。那一刻,我的心里只想着,我不能死,为了夭儿,我也不能死。

第二天醒来,幸好,还活着。听说,是左相府的二小姐李微雨舍命救我,我有些失望,夭儿不知道我这一夜都念着的人,是她。

次日,我带着夭儿去了儿时发现的一片桃林,我们在那棵桃树下定了终生。自那日起,夭儿的三魂也逐渐归位了。

多月后,栖凤宫的那个女人查到了右相家的破绽,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那个女人,将我囚在了宫里。我与太子协定,若他愿意帮我,皇位大可以给他,我只要我的夭儿,他笑我为了一个女人,自甘堕落。

我逃了出去,可还是迟了,赶到时,夭儿已经去了,我对她说,我会守着桃树下的约定。我没有想要报仇,只恨自己。

我在醉生楼喝的大醉,是李微雨扶我回去的。没多久,皇上就给我赐了婚,对象,亦是李微雨。

我以边疆历练之名一逃就是三年,三年里,我想通了许多,甚至恢复了记忆,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会再见到夭儿。

回京后,我去找了冥帝,李微雨的命格是孤老,念她救过我,我让冥帝把她许给了我,我想,也许就能报了救命之恩吧。成亲前一日,我带着李微雨去了桃林,我对着夭儿,这棵桃树,缓缓讲述了我要娶亲的事,夭儿大约听不到我说的,一念至此,我再无了他话。李微雨这两年出落得亭亭玉立,远胜我当年所见到的她,她对于嫁给我眉间,是一片愁苦,我与她说,我娶她只是为了报恩,我要她好好做她的皇子妃,不要过问我的事,她也只是应了,淡淡地说会安分守己。

几年后,先皇逝,太子登基,我被收了所有兵权,封了沐王。李微雨愈发削瘦,左丞相已经完全放弃了她。我念她可怜,从夭儿的堂妹那抱来了一个女孩,幸好当年右相家罪不至诛九族。这个孩子,很像夭儿,我给她取名念夭,养在李微雨身边,她待那个孩子,的确很好。

一眨眼,我的一生又过去了,我不再进入轮回,而是在天界等了整整一百二十年。

河畔前,我终于又见到夭儿,那个我等了三千五百年的妻,我又能执起她的手,念完整首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夭儿,生生世世,你只能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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