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你看那人，他推的那个东西上面好像有个人啊？”
“嘘……”男孩捂住女孩的嘴，拉着她快走几步，走到墙后，说，“不会是什么贩卖器官案吧？你快走，我看看情况，要是不对就报警。”
“抱歉，不能送你回去了。”男孩垂下眼，松开手后又轻轻地推了一下，“快走吧。”
女孩犹豫道：“不行，我……”
“不能报警！”
麦鹏云的声音骤然在墙后响起，吓坏了那一对脑洞大开、依依惜别的小情侣。
男孩手一抖，立马将女孩拢在了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眼前奇怪的人。
他穿着一身黑，胸前挂着一个看起来普通的背包，那包里却藏了一个类似于神话故事中的金色葫芦。而最抓人眼球的是，那显然是摆放杂货重物的手推车上竟然还有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以后就是警察！”
“哎呦，麦鹏云，你吓死别人了……”徐婷婷嘟囔道。
“我告诉你，我现在在进行秘密任务，你们把刚才看见的都忘了，懂？”
“噗！”徐婷婷别过脸，忍笑道，“你扯，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麦鹏云抽抽嘴角，又强自装作严肃淡定的模样，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男孩拉着女孩后退了一步，沉默地点点头，然而一双不大却明亮的眼睛一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手推车上的人。
那人低着头，西装革履，穿着十分正经严肃，一身精英范。如今双手被束在背后，坐在一辆普通的手推车上，看上去十分违和，直觉他应该是在窗户明净的高楼中发号施令的，而不是现在这般被绑着……
被绑着？男孩脑中似乎闪过一道灵光，不会是绑架案吧？
眼前似乎就只有背包的黑衣人一个，不知道他有没有凶器？
“我说跑，你就赶紧跑。”他偏过头，小声地在女孩耳边说。
女孩拉紧了他的手，犹豫着点点头。
“他们在说什么？”徐婷婷眨眨眼，好奇地盯着交头接耳的两人。
而耳力敏锐的麦鹏云一撇嘴，无辜地挠了挠头。他看起来很像坏人吗？
“徐婷婷，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为我受伤……”顾璟低着头，慢慢地说。
“什么嘛？”
“那次我们在郊区遇到几个混混，你……”
“干嘛突然讲这个……”徐婷婷鼓着腮帮子，眼睛乱飘。
顾璟慢慢地抬起了头，揪着她的视线，轻声叹息：“你一定很爱我，才会为我奋不顾身。”
“喂，你不要这么自恋！”
“咳咳，”麦鹏云假咳两声，看着那对颤抖的小情侣，扬唇笑道，“你们商量好了没？”
“我……”男孩抬眼，看到顾璟的脸时却突然愣了，瞳孔紧缩，“姐、姐夫？”他急忙捂住嘴，颤抖地看向“绑匪”。
“呃？”麦鹏云一僵，指着冒出来的路人，又指指顾璟，惊讶地问，“你们认识？”
顾璟这才将目光放到路人身上。他抬眼直视着男孩沉默了几秒，缓缓道：“杨笙，你什么时候到这个城市了？”
杨笙紧张地望了望麦鹏云，答道：“这个星期刚来……姐夫你……”
“没事，”顾璟笑了笑，“他不是坏人。”
与此同时，乍一听到“杨笙”这个名字的徐婷婷却顿时沉默了。她默默地凝视着眼前那个护着女友的男孩……她方才便看了好几眼，只觉得男孩那种拼命保护的行为幼稚又真诚，却没认出那人竟然是……是自己在孤儿院最要好的杨笙弟弟……
她的视力在下降……直到再也不能看着认出人来……
“霜霜，这是我姐夫。”杨笙拍拍女孩的手，红了脸，慢腾腾地说，“姐夫，她是我的女朋友。”
“你好。”顾璟温和地笑道。
“你、你好。”杨霜从男友身后探出头，向顾璟问好。即使眼前的男人坐在一辆与身份不符的手推车上，仍是不减气势，那双黑亮的眸子盯着人看时，仿佛能看穿人心似的，令人害怕。
顾璟的视线缓缓地从女孩的脸上移到他们紧紧交握的手上，多看了几眼，再移到眼前徐婷婷茫然若失的脸。
“姐夫，你这是……”杨笙奇怪地扫着顾璟与麦鹏云，惊道，“怎么在这里这个样子？”
“意外，话不多说，我们要快离开这里。”
“对对，赶紧走！”麦鹏云附和道，“免得她追出来……”
“姐夫，你们要去哪？”
顾璟答：“我的车停在附近……”
“那我们直接开去老宅！”看了一眼葫芦，麦鹏云接道。
“不行，”顾璟轻轻摇头，“现在晚了，回家我妈会担心的，先回我的公寓吧。”
“别……”葫芦里发出一个怯怯的女声。
杨笙与杨霜皆一僵，惊疑不定地望向葫芦。
苏缳知道外面有别的人在，然而又不得不提醒他们，放低了声音含糊地说：“红红知道那里……”
“……”众人默然。
杨笙看了看麦鹏云与他的葫芦，迟疑地提议道：“姐夫，你们如果暂时没地方去，不如去我那吧，我刚订了一个出租屋，离这两站公交的样子。”
“好。”顾璟说，“我们先去商场拿车。”
“那边应该有很多人吧……”麦鹏云皱眉，纠结地说，“我们这样出去，会不会被当作罪犯？”
顾璟点点头：“嗯，车钥匙在我裤袋里，麦鹏云你去把车开到一个人少的地方。”
“等等，我不会开车……”麦鹏云垮了脸。
顾璟将目光转到杨笙。
“我也不会……”杨笙说。
杨霜小心翼翼地在杨笙背后举起手来：“我会……”
远处，街道上灯光闪烁，人来人往。
“我们运气还不赖嘛。”麦鹏云抓着手推车，站在一幢房子的阴影处，远眺着街道。
“这样都能遇上认识的人……”麦鹏云挠挠头，“老板，那个杨笙可信的吧？”
“麦鹏云！”不等顾璟回答，徐婷婷瞪着麦鹏云，眼中似乎能冒出火来，“那是我弟，你说可信不可信？”
“好吧好吧，我相信……”麦鹏云无辜地半举起手，作投降状，“我就随便说说，你突然这么激动干嘛？”
“我、我……他是我弟啊，你说他坏话，我能不激动嘛！”
“刚才见面的时候也没见你多激动啊……”麦鹏云扁嘴，低声喃喃着。
徐婷婷似乎没听到他那句，转头望着杨笙他们离开的方向。但是，她的眼中仍带着火气，像是一只被踩了痛处而炸毛的小狗，鼻翕一下又一下地鼓着，喉咙咽呜，久久地注视着。
顾璟看着徐婷婷，默默地眯起了眼睛。
麦鹏云看着顾璟看着徐婷婷，摇摇头。他想起刚才被错认成“绑匪”的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从背包里拿出葫芦，对着它叫道：“苏缳……”
“啊？我在，怎么了？”
麦鹏云戳戳自己的脸颊，嘟嘴道：“你看我很像坏人吗？”
“那你看我和红红像坏人吗？”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可笑，苏缳轻笑一声，说，“道长，长相没有善恶之分，能区分善恶的是人心。”
“你一直说你们没有恶意……”麦鹏云看了一眼顾璟，抱着葫芦转身，好奇地低声问道，“那为什么要绑他们？”
“因为爱情。”
“……”
“说真的，就是看他们折腾了三世，太辛苦，我和红红想直接撮合他们……”苏缳低叹一声，语气变得沮丧起来，“不过，可惜用错了方法……”
“你们好像知道很多事？”麦鹏云嘀咕道，“这么说，你们真的是好心？”
“道长，你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喂，我……”
“道长，你为什么会来救他们？”
“因为师叔吩咐我要看好他们两个，而且……”麦鹏云顿了顿，勾起嘴角，“顾璟给了我一笔不菲的保护费。”
“你看，人做事总是有目的的，妖也不例外。”
麦鹏云将耳朵贴近葫芦，问：“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想让他欠我们一个人情……”苏缳轻声回答。
“啊？让顾璟欠人情吗，为什么？”
“这个嘛，等我出来再告诉你。”
“呼……”麦鹏云不满地盯着葫芦，“你还卖关子……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苏缳又笑了一下：“有目的的人总是比没目的的人可靠，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们对他们没恶意了吧？”
“你说的对。”麦鹏云认可地点点头，想了一会儿，说，“为了让我更信任你，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让顾璟欠你人情吧？”
苏缳摇摇头。
“你说怎么样？”
过了片刻才意识到对方没法看到自己的动作，苏缳说：“不行。”
“嘿？”
“道长，你刚才在花店里使了阵法，用了一只木鸟，又拿出了这个葫芦，这不会就是你全部的家当吧？”
麦鹏云扬扬眉：“怎么，被我的厉害吓到了吧？”
“所以道长你还是太年轻了，不到生死关头，面对对手，总要留一些底牌的。”
“啊？”麦鹏云愣怔。
远处突然打来一束亮光。
来的正是顾璟的那辆宝马。
“姐夫，上车。”杨笙降下副驾的车窗，向他们挥手。
顾璟点头：“我们走吧。”
麦鹏云拍拍手，看了一眼车，对着顾璟笑道：“好了，你们是要进后座还是后备箱？”
“……”
“我开个玩笑……”他摸摸头，往手掌吹了口气，摩拳擦掌地看着顾璟与徐婷婷。
“哼哼，好冷的笑话……”徐婷婷冷哼数声，“你要去后座还是后备箱？”
麦鹏云苦着脸，对着徐婷婷拱了拱手：“祖奶奶，我错了……”
“还不上车吗？要不要我下车扶姐夫？”杨笙眼神怪异地看着麦鹏云，不解姐夫为什么会与这种奇奇怪怪的人在一起。
“不用不用……”麦鹏云急忙摆手，“你不用下来。”
“姐夫？”
顾璟的脸上仍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轻轻摇了摇头：“阿笙，你在车上吧。”他转过头，视线瞥过徐婷婷，又瞪了一眼麦鹏云，板着脸道：“扶我上车。”
“来吧。”麦鹏云弯下腰，一手环过顾璟的身子，托起他一侧的胳膊，低头对着徐婷婷眨眨眼，轻声说，“我数123，你弟看着呢，可得给力点。”
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1、2、3”，话音刚落，顾璟在麦鹏云的支撑下慢慢地站起了身，而难得是徐婷婷这次也特别放慢了动作。她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顾璟，缓缓地跟着他的节奏。
他们慢慢地挪到车上……
红姗暗骂一声，从窗户口跳了出去。屋外空无一人，远处遥遥地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夹杂着几声猫叫，更衬得这边幽静了。
“混蛋混蛋！”红姗气得捶了两下墙，回头看了一眼花店，奔向前方。
再往前走是一个老旧的居民区，有几栋屋子的墙上写着“拆”字。政府在半年前规划将这个居民区拆除，但是仍有些钉子户住着，被搬空的那些房子就成了野猫的天堂。
顾璟与徐婷婷被绑着，他们应该走不远，而附近除了这些空房子他们没处可去……红姗思忖着，足尖一点腾身而起。
路边有一辆汽车在往后倒开着出去，她看了一眼，转身跃进一幢空房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