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一片死寂,眼前的风子天正紧紧抓住自己脖上那双无形的手,呼吸得艰难,睁不开双眼,仿似被梦魇所困。那张灵动精致的脸,此刻被暴起的青筋所衬,变得些许狰狞,如若不是看见那一头湖蓝色的短发,雾怜绝不可能相信眼前之人,便是曾经那笑颜无双的风子天。
为什么,才过了短短几个时辰,事情竟会演变成如此,到底是谁干的?!
雾怜呆愣在原地,眼冒猩红,紧握着拳。卡宝刚要出手之时,只见雾怜身形一闪,右手无名指上白光一现,幻化成了一把利剑。卡宝这才发现,雾怜那指上一直戴着一枚如雪般的银戒,上面雕刻着细如发丝的花纹,透着神秘。虽不知来路,但看这做工与材质和它周身若影若现的晕辉,卡宝便能断定这枚戒指至今应有百年历史。
下一秒,雾怜无名指尖一挥,强光四射,奇怪的是,整个房间却被魅紫光辉所笼罩,莫名的暗黑气息浮向四周。那团紧掐住风子天脖子不放的浓雾见此,似是兴奋地在房间内四处窜动,如鱼得水般,大肆蔓延开来。
如释重负,终脱险的风子天,瞬间倒床,紧闭着双眼,意识开始错乱,大口大口地呼着气。如若不是雾怜及时出手,哪怕是晚来一刻,也足以使风子天命归殊途。
见此,雾怜目光终是柔和些许,却无人看清她脸上升起的那抹冷笑,目光紧随着那团正忘乎所以,吸收扩散开来的浓雾,就如同灰猫一脸玩趣地看着爪中将死的老鼠,似在考虑着是该把它捏死呢,还是把它咬死的好。
卡宝也注视着它,不过除了在半空不断游荡,逐渐扩散外,便没有其他动作。其实卡宝对于雾怜这种解决方法实在不解,确切的说是怀疑。倘若这浓雾在这涌动的暗黑中,吸食力量,恢复后,将整个房间包围覆盖的话,那将会真的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就算他和雾怜联手,再加上个昏迷不醒的风子天,也未必能处理干净。
慢慢地,原本因窗外淡淡月色微亮的卧室,已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想必它已将整个窗口都给覆住。卡宝往床上望去,他很担心风子天,不知这场浓雾是否会影响他,伤势加剧。
很快,房间内便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夹带着某种东西蠕动啃食的声音,引来阵阵寒风,卡宝警惕地向四周望去。之后,似是那东西吃饱了,平静了下来,转而便迎来接连不断的撕扯声,像是在挣脱,将束缚它的某物扯开。
但这却让卡包不寒而栗,这,是血肉从内至外被撕扯开的声音。
紧接着,卡宝便感觉到这间房内的气氛不对,不再凝重与压抑,恢复如初般的安宁,月色重新从窗口照进,这场雾渐渐变淡,逐渐清明。
倏地,一道金光从半空的浓黑中照射而出,扑棱声响彻房内。卡宝这才看清,原来那不是一道光,而是身披金辉闪光的白鸟。
尖利的喙,犀利的蓝眸,周身一白,宽长有力的双翅间夹带着片片浅绿。额前一道赤红,头顶飘扬的那一缕白丝,似是人间女子的长发。
高傲与冷艳所铸的她,此刻正停在雾怜的肩头,亲昵地蹭着雾怜的脸,雾怜一笑,顺了顺她头顶那一缕白丝,眼含深情与感激地看着她。
可白鸟却不领情,别扭地转过脸去,尖喙动了动,竟出声道:“哼,你太不够朋友了,竟在我闭关修炼到重要之际,把我叫出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事,竟然是为了对付魇痕这小角色,还是以潜伏反噬的方法对付,最终目的竟是为了救这个你才认识几天的小子,雾怜,你真的越来越会坑我了。”
雾怜似是抱歉地向她咧嘴一笑,继而向风子天走去。
魇痕?原来,是攻击。
卡宝自始至终都认为这团黑雾紧缠着风子天不放是为了吸食他修炼时所涌出的灵气,而且卡宝曾探测了解过,风子天修炼时,脖颈处恰好是灵气最浓厚的地方,这一事实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这团浓雾所释放的灵术便是寄生的一类,而他两阵之一的御锁正好能够破解这一异状态,倘若再稍微施加点力度的话,它的这一灵术便会彻底作废。于是他便想当然地施展,殊不知这魇痕的实质其实是在攻击,而他的御锁对除异状态以外的灵术没有任何效用。
千年了,原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其实连自己都不知已有多久没亲临战场了。自以为是,终将落魄无偿,还会牵连进一些无辜的人替自己受罪。曾经,还有另两只在,还能相互帮衬,而今,却什么都没了,连最起码的实战经验与敏感警惕也都快消失殆尽。在自己被困的这千年里,时代变迁的太快了,自己所知的也都逐一变成了冰山一角,还是不要再自负的为好。
卡宝头一次觉得自己原来如此渺小,曾经以为的全世界,而今都已变成了无关乎命运的尘埃。他苦笑,他叹息,他,感到,深深的自责。
雾怜捡起散落在地的被子,盖在风子天身上。此刻的他,呼吸已慢慢平稳,面色也红润了些许,不再狰狞。雾怜多么希望,这夜对风子天来说就是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忘记了痛,也忘记了,那个可怕的自己。
风子天脖颈上的勒痕迟迟还未散去,白皙的脖子上,此刻却布满深红,在雾怜看来十分狰狞刺眼,忍不住心疼。
“没想到,才短短数百年过去,这魇痕竟已进化到如此地步,我还记得最初的它,还是一个只能寄生在其他有灵力生物上的小黑虫,可现在,竟学会了以攻击的手段,强制篡取灵力,还能吸食我在这周遭所布下的灵气。”白鸟梳理着羽毛,倾吐道,“就算给魇痕他们这一族几千年的时间,也不会有一个可能办的到,看来,我不在的这几百年,还当真是人才辈出啊。”
山崖上。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耸立在山之巅,望着水镜中的白鸟投来的目光,不禁轻笑道:“你终于还是出关了,天宿简鸾。“
“不过,就这样结束了,不是很没意思吗?”
水镜中的雾怜,简鸾,乃至存于无形的卡宝都不曾发现,身后,那渐渐苏醒的赤血双眸。
黑衣男子满意地笑了笑,消失于无形,留下风一阵。
卧室内。
雾怜打来热水,将毛巾洗试一番,敷在风子天脖颈处,轻轻按着。
“啧啧,我受伤的时候都没怎么见过你帮我敷的好吗?对这小子这么上心,不公平。”简鸾抱怨道。
雾怜与之四目相对,无奈摇摇头。
“你说我从来就没有受过伤?开玩笑,我受情伤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面安慰我的?”简鸾控诉道。
雾怜噗哧一笑,被她这么一说,她到是很久没见过黑鹰了,有多久了呢?
正当雾怜沉思之时,昏迷沉睡的风子天突然起身,被他这么一吓,雾怜直愣愣地就把水盆打翻,热水倾倒一地。
见此,简鸾立马来到雾怜身边。见她裙身湿了大半,不禁谩骂道:“哎,我说你小子怎么回事,起来就起来,这么咋咋呼呼的算怎么回事!”
雾怜拍了拍简鸾的背,拦下了她,转而看向风子天,对上的,却是一双赤红色的眸子,心一惊。
雾怜瞪大眼睛,指尖颤抖地指向风子天的双眸,谁曾料想,风子天就这么直直地向雾怜扑过去,掐住她的脖子,连连倒退,直逼墙角。
见势,简鸾周身环绕金色光辉,额前的那一抹赤红愈发浓艳。只见她张开双翼,霎时间,两把金叉便出现在她身前,她怒道:“果然是救了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下一秒,两把金叉便直直地向风子天刺去。
“不准伤害子天!”
就在两把金叉距离风子天只有十厘之近时,一道墨绿色的光闪过,将其打偏,从半空中生长出了一条绿色藤鞭,向简鸾挥打去。
突发再加上力度之大,简鸾一时间难以招架,狠狠地摔到墙上。
她吃痛地捂着胸口,道:“到底是谁,竟有如此之强的力量?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出来打,躲在背后捅阴刀算什么神人!”
卡宝没理会简鸾所说,向风子天飞去,抓住他正掐住雾怜脖子不放的手,说道:“子天,你清醒一点,她是雾怜啊!是你整天念叨的小怜啊!你快点松手!”
“不!她不是!她就是杀我妈妈的凶手,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雾怜感觉风子天手上的力度又加大了好几分,她只觉眼前一片模糊,再也使不上劲来。
为什么子天会这么说我?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朋友,不会就在此刻终结做不成了吧?
雾怜想去挣脱,可她的力气远不如风子天来得大。她想催动灵力,但又立马制止住,她不能伤害风子天,这样一来,他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会被她亲手毁掉,她不想这样。
到底该怎么办?有谁,能来救救我?
卡宝用尽全力想将风子天的手掰开,奈何身体太过虚弱,刚才对简鸾使的那一招,已经几乎耗损了他全部的灵力,身体已到达了极限。
“子天,你冷静一点,你母亲现在只是被神灵殿所监禁,并没有性命之忧,她还活着!你快听我的话,快放手,这样下去雾怜会死的!”
风子天一把甩开卡宝,用尽全身力气掐住雾怜,道:“我亲眼看见了,就是她!她亲手杀了我妈妈!我要杀了她,替我妈妈报仇!”
风子天临近癫狂,再听不进任何劝戒,也不顾摔落在地上的卡宝是否无恙。
卡宝艰难地喘息着,还有谁,还有谁还可以派上用场?
卡宝无力地看向面色苍白痛苦,却不去反抗的雾怜。
事到如今了,你却仍为了不伤害子天,不使用灵术来逃脱,弃自己的生死于不顾,真是个傻丫头。
倘若这次能活着出去,我一定不会再像过去那般对你处处提防,存有偏见。
卡宝看向风子天,眼中写满了惆怅,如果他能早点看出不对劲,早点把事情解决,也许就不会再多牵扯一个人进来了。如果将死之人是他的话,他倒不至于如此自责担忧,毕竟他自己是神的化身,就算是死去,也能够重塑真身再次复活。
神……
卡宝的眼中又再次写满了希望,他艰难地起身,来到一旁的落地窗边,捡起那朵被压在风子天深黑针织衫下的亘古神花,难怪,他会如此反常,原来是少了它的庇佑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