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言横迁一把抱住了鞠月儿的香肩,将头靠在香肩的同时也用鼻子贪婪地嗅起鞠月儿发间传来的阵阵芬芳。
“月儿……我好想你。”
横迁沧桑的话语传来顿时让鞠月儿浑身一颤,从在昨夜他们在鞠家相见的那一刻开始,两人都在努力的忍耐,只因为时机未到。
他在拼命的努力,而她也在等他。他努力了这么多年,他也等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有了结果……可是在两眼相对的这一刻,那万千复杂情绪闪过眼中的这一刻,鞠月儿忽然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陌生。
横迁收拾起心头的情绪,再也没有十年相见的激动,只是怔怔地看了鞠月儿良久,忽然猛然转头。
这一转头立即让鞠月儿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就连鞠剑雪的眉头也是一皱,他在心中才刚刚将妹妹托付给这个男人,怎么转眼之中他就要走了?
这些年那些动人心魄的爱恨都去了哪里,这些年来所在的无数坚持到底是为了哪般?当日在剑荒之外被他一剑斩瞎一只眼睛的少年又是因为什么才选择回到了鞠家?
重重疑惑落在了鞠剑雪的心头,让他觉得此时根本就看不透横迁,他不明白当初的那名少年到底去了哪里,如今的横迁虽然做了这么多,却依旧陌生得象从未认识过一般。
“你要走?”鞠月儿的眼中充满了一股伤心欲绝,她企盼了整整十年的一场相逢,那幻想之中的场景还未发生,竟然就只在相逢的那一刻就化作了催人肝肠的离别。
这何其讽刺?这让她何其不甘!
“为什么。”鞠月儿冷声道。
横迁的头抬了起来,看向了无尽遥远的南方,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最终夺回了你,却再也不容于这个天下。这个天下是属于你的,却不再属于我。”
“什么天下?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也是你的天下,你属于我我属于你,这不是在十年前的大漠沙眼之中就已经约定好了吗?”
横迁没有出声,但是却没有将头转过去,这便是回答。
沉默的回答。
就在这一刻,横迁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柄雪白的剑,那柄剑叫做剑雪无名。
“你再说一次试试?”
横迁的眼中没有一丝畏惧,道:“鞠兄。十年前我没有机会叫你一声大哥,十年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我这次来既是相见,又是离别。曾经我以为我能够洗尽这十年来早心中造成的污秽,可是直到今日我已经明白了,做错的事一旦坐下,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当初那个风度翩翩的横迁公子,是再也回不来了。
鞠月儿的眼中充满复杂,伤痛之色愈加明显,颤声道:“大哥……你不要这样。这是我和他的事。”
鞠剑雪复杂地看了二人一眼,手中的剑雪无名归入鞘中,深深地叹了口气。
十年前是他带走了鞠月儿,却再也无法还她一个横迁,就算面前的这个少年再象昔日的横迁,但是都已经回不到了。若是人还活着……他十三年前可以去为古婧抓回那个男人,今日也可以替鞠月儿去将横迁带回来。
可是眼前这个少年,除去那眉宇的菱角,又哪里有当年的那个少年的半分模样?
两只地瓜妖怪在地面上一滚一滚就拖着一个轿子出现在了横迁的面前,孙九圣和黄老三紧随其后,横迁抬手卷起珠帘正待走进去,就听到了鞠月儿的果决地声音。
“横迁,我随你去。”
横迁正想摇头,闻依的手已经替他将珠帘揽下,道:“横迁,就算你加入了天道门,但是我依旧相信你和那些人不一样,我知道你心中的想法,可是……月儿老板已经等了你这么多年了,难道连最后的几分温存你都不肯给吗?”
“此时若是不断,今后只会更加痛苦。何必藕断丝连?”
闻依沉声道:“那你究竟是为何今日才站在这里?你这些年所做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若是你今日离去之后月儿老板如何自处?这些……你统统想过了吗?”
横迁猛然将头转了过来,盯着闻依一字一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统统想过了,我说过我是来了断过去,我也说过今日我必须离开……时间能够抹平一切的伤口,今日的我能够狠下心离开,那么日后她也能狠下心恨我。只要有恨,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你是真的如此认为吗?”
鞠月儿的声音颤动道,那些荡气回肠的故事,那一段才子佳人的岁月,竟然在他口中如此不值一提吗?
鞠月儿的过往的一腔热爱,已经在今日尽数幻灭,那些动人的爱情却无法让她生出一丝一毫的恨。
“难道……你想要去地狱,我就不能陪你吗?天道门虽然肮脏黑暗,为何我就不能投身其中,你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真的想要离开我。”
横迁不再说话,一转眼就钻入了黑轿之中,他肩膀之上的那一只云虎兽却在这一瞬之间跳上了鞠月儿肩头,下一刻钻入她的怀里,一阵低低嘶嚎。
但是这一切分毫唤不回横迁的心,横迁冷声道:“既然你想要在这里陪她,那么便留在这里吧!你既然认她做主人,那么我也不再强留你……走!”
话音刚落,两个地瓜妖怪滚动着拖着黑轿缓缓地往远方走去,同时传来了横迁最后的声音。
“闻依……我知道你和天道门有大仇,作为昔日的朋友我只能提醒你,天道门的人都是一群为了复仇而不折手段的疯子,为达目的可以牺牲一切的怨灵,那里是真正的地狱。如果你想要屠尽地狱万千恶鬼,如果不成为比恶鬼还要可怕的东西那根本就不可能。”
闻依的嘴角拉扯了几下,想了想却没有开口,远方的孙九圣和黄老三频频回头,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一般,但是直到黑轿消失在目光的尽头,他们最终也没有将话说出口。
就在这时云虎兽从鞠月儿的怀中跳到了地上,对着一脸痛不欲生的鞠月儿嘶嚎了几声仿佛在道别一般,下一刻看向了黑轿消失的远方,顷刻之间就化作了一道白色的光影消失在了这里。
一时之间在场的就只剩下鞠剑雪兄妹和闻依,还有目睹了这一场离别的鞠家群修,这些鞠家群修虽然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但是内里其实已经笑开了花。
眼看一场喜事转眼化作了一件巨大的悲凉,这让本就经历了一晚噩梦的鞠家群修心中如何不发笑?
鞠剑雪冷冷地目光扫向了鞠天下,毕竟在整个鞠家也就只有鞠天下说话才真正的算数,也能在鞠家一锤定音。
鞠剑雪拔出了剑雪无名,一步步地靠向了鞠天下的方向,一时就让无数的鞠家子弟惶惶不安,也就是这时他们才想起,面前的鞠剑雪已经不是当初紫阳一脉的走狗,而是掌握着鞠家生死大权的人物。
鞠天下脱着沉重地身躯,远远呼道:“鞠剑雪,难道事到如今你还要对自己的家门动手不成?鞠家就算对你再不好,那也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父母吗?”
就在这时,鞠剑雪的身形化作了一道白影,下一刻剑雪无名的剑尖就落到了鞠天下的咽喉。
鞠天下身后的五脉脉主和四大长老同时脸色一变,一声声大喝也随之传来。
“放肆!”
“大胆!”
“无耻叛徒……还不放开家主?”
也许是因为之前的鞠剑雪太过听话,所以没有人想到他一旦脱离了剑雪五名的束缚,竟然敢这样恣意妄为。
鞠剑雪看着一脸冷汗地鞠天下,冷笑道:“生我者父母,养我者天地……你也配提我父母?你也配给我讲仁义道德?”
鞠天下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密集,很快就滴滴掉落下来,不过在经过剑雪五名的剑身之时全部化作了道道凝冰,落在地面上的时候也出现了滴滴答答的碎裂声。
鞠剑雪手中的剑雪无名微微一动,看着鞠天下那数次变幻的神情,不屑道:“你一定以为我要杀你吧?在刚才的一瞬间是不是已经想起了生前的种种往事?但是你们错了……杀了你们污了我的剑,剑雪无名的纯白若今日被你们染红,那可真是宝剑蒙尘了。”
言罢鞠剑雪转过头走到了鞠月儿的身旁,和闻依还有姬月隐母女对视了一眼,纷纷往北而去消失在了剑荒之中。
鞠天下忽然发出了一声猛烈地咳嗽,一道鲜血从他的喉咙喷出,看着鞠剑雪兄妹离开的方向,他的牙齿仿佛已经咬碎,怒道:“鞠剑雪,今日之辱,来日鞠天下必报。”
这时一切尘埃落定,从鞠家的大殿的一根石柱之后,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公子走了出来,看着鞠天下战战兢兢道:“父亲……你没事吧?”
“你刚才在哪?”鞠天下沉声道。
“我……我刚才害怕……所以藏起来了。”言罢鞠林下以一股害怕地神情看向鞠天下,因为每逢他这样没有出息的时候,鞠天下都会狠狠的呵斥他。
但是这次没有,鞠天下只是深深地看了他良久,忽然对着天空吐出了一道比刚才还要浑厚的血水,同时摔倒在地。
他……鞠天下的儿子,为何就这样没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