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的香甜到现在都还充斥在杨枫的味蕾上,一呼一吸间就能感觉到那种清爽。听完大娃他们讲述这泉水的来历,不由得也点点头,难怪会被村民称作仙泉,恐怕在外面的城市里是根本尝不到的。
四人尽都喝了好几口甘甜的泉水,露出十分享受的表情,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小憩闲聊着。早晨练功的疲累和口干,在这一刻全部挥之一空,四肢百骸充满了力气。
“二娃,你们从小就是喝这个长大的吗。”
杨枫咂咂嘴,美美的回味了一下,一边拍了拍他身旁的二娃问道。
他们三兄弟本就住在附近一带的村庄,因为偶然缘分被那个常年在外云游的慧松大师带他们回来的。
“也不是呢。”二娃摇摇头,有些憨气,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去表达他心里想说的。杨枫就是因为一直感觉二娃比较内向,不太爱说话,所以也有意先找他搭讪。
不料,一旁的三娃摸着圆鼓鼓的肚皮,抢道:“我们村算是这一带最远最边缘的,有时候农活干完了,有空的时候大哥才会过来挑一点水回去。啊…没想到这里的水更甜!”
说完,三娃还发出一道舒服的呻吟,引得几个少年莞尔一笑,享受着枯燥佛家生活中不多的闲逸。
几兄弟里,就属三娃最为调皮机灵,容易调和气氛。在家里两个哥哥和以前在世的爷爷奶奶都很宠爱他,所以他也是三兄弟里最白白胖胖的一个,笑起来很是喜气,同时露出一丝顽皮的狡黠。
当然,只是对比两个精瘦的哥哥来说,三娃还算微胖一点。
大娃最年长,家中大部分农活都是他在做,手上的茧皮都非常明显,不像是十五岁少年的手掌。那一身麻衣包裹的肌肉线条也非常突出,颇为蛮壮。
缙云山一带,风水上佳,从不闹灾闹害,加之仙泉灌溉田野的缘故,各家种的庄稼每年都有很好的收获。即便像大娃他们这样的贫困户,虽然条件艰难了一点,但只要种得有田地,在加一个劳动力,几乎都是能够管足温饱。
所以,生命泉的别称就是这么来的。
听到三娃说的话,杨枫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泉水从哪流下来啊,有大人找到过源头吗?”
因为从三娃说的话来看,越靠近这边源头,泉水越清甜,让杨枫不禁动起了少年的好奇心。况且,他也是第一次来到缙云山,还没有好好在这里摸索过呢,专属男孩心中的“探险”欲望正在逐渐膨胀。
“貌似…呃,好像没听到哪家大人说起过。”大娃摸着头想了半响才答道:“难怪胖师叔做的饭要比我们村的米饭更香,我们也是第一次知道山上的水比山脚的更甘甜。”
杨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好奇心更加旺盛,抬头看着大亮的天色,想起智魁师兄还交代过任务,不由按捺住好奇心道:“好吧,走,咱们挑水去!”
“恩!”
四人齐齐点头,从大石上蹦下。虽说没有智魁在身边监督他们,但也都非常自觉,甚至没有人提出要偷懒直接去山脚挑水灌田的意见。
拿起空桶,每人两只,对准泉眼接水,三娃还吧唧着嘴凑上意犹未尽的去喝了一口。很快,八只空桶都被装上泉水。
“嘿嘿,满满的两桶,轻松搞定!”
大娃咧嘴一笑:“这肯定比站桩轻松多了。”他可是经常干农活的人,挑水的活自然也不在话下。
“起!”
大娃率先一喝,他最为年长,所以在前面带路,杨枫他们紧随其后,可几个小屁孩乐呵呵的刚走出没几步,顿时就傻了眼。
两只满满的水桶,随着脚步走动,也跟着晃晃悠悠的向外倾洒,没几步就把裤腿给打湿了,冰凉冰凉的,就连大娃也不例外,洒出一地的水,傻了眼般回头看着杨枫他们。
“哥…这怎么办啊。”
看着二弟,三弟还有杨枫投来求助的目光,大娃直接愣了,苦着脸回道:“我也不知道啊,要不再试试?可能刚才不小心。”
挑水是个技术活,一般初次尝试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把握不住平衡,要洒出不少的水。
四人中,只有大娃是长期干农活的人,杨枫三人洒水就算了,可大娃也洒出不少的水。这扁担一上身,水就不由自主的往外倾,大娃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掌控得住。
挑起水桶,大娃又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水倒是没洒出来了,可好几次晃晃悠悠都险些泼了出来,这才赶忙停下,而且这还是他刻意走得很慢的情况下才保持住没有洒出来。
“不行…这山路和咱们村那条路不一样。”大娃终于感受出了其中的缘由。这山路陡峭,路窄,随时都要变动方向和步伐,难以掌控平衡。
而田间乡路又不一样了,走惯了不说,大多也都是平路,走起来没那么费劲,自然也好把握许多。
“师兄好像说过,要适可而止。”
就在几人面面相觑时,杨枫似乎想起了智魁那句话的含义,当即把桶放下,往外倒了一点水,让水桶不那么饱满,这才又挑了起来。
杨枫一试,正好不轻不重,但也不算省事,依然要非常小心才行,否则的话水依然要泼洒出来。而如果把大部分水都倒出来图轻松的话,就失去了练功的意义,只能说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把握一个尺度。
大娃三兄弟一看,也都纷纷效仿,他们也不笨,恍惚间知道了一点师兄那话的意思。
练功艰难,皆有个过程,逞强和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同时也要知道自己的斤两,别小看一个简单的挑水,自然也有其中的道理,可以说,这也是智魁给他们的考验。
渐渐的,日上三竿,山林小道之间,一些上山拾柴的村人路过,都能看到四名少年颤颤巍巍的挑着水桶,左一步,右一步,极力控制着步伐间的平衡。
“哎哎,你这小娃杂那么笨,你把步子压低一点不就省事许多吗!”
一位扛着斧头的老头,叼着一根老烟卷,朝着最后那个样子笨拙的少年笑道。
只见杨枫喘着粗气,双手紧抓扁担,落在最后。听到老头笑他后,也不生气,反而心中一动,听从了老头的建议,尝试将步子与下盘压低了些许,就像练功时的扎马步和小弓步那样。
下盘和腿部之间,如同弹簧一般,每一步都将水桶晃动和重力化解许多。杨枫连连走了几步,感觉轻松许多,身子也没有那么颤了,不由大叹,苦脸也舒展许多,高兴道:“谢谢老爷爷!”
原来还有这用处!很多生活上的动作都需要下盘来稳定人体重心。智魁师兄难道是在磨练他们,在不同环境中步伐的稳定性。
杨枫的悟性惊人,老人只是稍稍一个点拨,他就明白了智魁师兄安排他们挑水的含义。若是智魁在这,定又要被杨枫的悟性给惊到。
很快,杨枫就将他的发现分享给了大娃他们三人,不过孩子们想的没有智魁那么多,只是觉得杨枫说得有理也很实用,便很正常的心态去吸收了杨枫的分享。
尽管如此,他们依然走得很艰涩,即便瞬间开窍也不是马上就能有效果的,需要长时间的不断磨砺。
直至快到中午,杨枫和三兄弟才拖着疲倦的小身板回到院里,叫苦不迭。众僧的晨修也早已结束,唯有少数几个武痴级的人物还在这里不知疲累的深修。
“别瞎抱怨了,这还算轻松的。有这功夫赶紧去休息一会吧,记得将身子擦净,免得感冒,晚上记得去中殿听讲佛经,明早准时来练功场见我。”
智魁也在其中一根木桩上静扎,等到少年们归来时才微微在他们湿润的裤腿上扫了一眼,打断了他们的抱怨,随即挥手一仍,一包干净的白布裹得圆鼓鼓的东西向大娃丢去:“拿去,午饭时,给几个弟弟一人多发一个。”
大娃打开一看,里面有四个比智魁师兄拳头还大的白馍,顿时心中一热,原来智魁师兄这么关心咱们。
“谢谢师兄!”
四个小屁孩发育身体时期,消耗又大,这是智魁亲自去斋房多领的,每餐让他们多吃一点算一点,不能饿着他们了。
跟智魁道别后,几兄弟回到了住处,开始清洗身体上的污垢和换上寺院发的僧人装,准备等候开饭,晚上还要去听讲经文,修身静心。
这是杨枫来到缙云寺一周以来,过得最充实也是最累的一个上午,但他不后悔。
接下来的半个月,四兄弟每天苦练,站桩的时间也逐渐有了提升,大娃和二娃已经能够坚持接近三十分钟,而杨枫和三娃状态好时也能勉强坚持到二十分钟。
每天不管早晚,智魁还是会抽空叫他们挑水下山一趟,磨练步伐,他们来回的速度也渐渐有了明显提升。
如今站桩和挑水,已经是他们每日的主要基调。
虽然枯燥疲累,但杨枫每日清晨都会换上麻衣,提前来到练功场热身,坚持着他心中的练功计划。
每天回去休息时,杨枫躺在床上,总结着智魁师兄讲述的练功心得,对他这种初学者来说,是非常宝贵的经验,如明灯一般为他解惑,少走许多弯路。
短短半个月,杨枫虽然依旧是四人中垫底的一个,但力量和速度都在增长,比起以前来,气血精气更加旺盛,浑身也舒畅无比。
晃眼间,又过去十来天,杨枫他们已经来到山上整整一个月。山中的凉意也更甚,寺院门前的落叶也更多,已是临近中秋。
这天中午,杨枫坐在屋外,望着山中的落叶发呆,心中思念着失踪分离的爷爷,不知中秋亲人本该团圆时,爷爷你又在哪。
“缙云山…唉”
杨枫淡淡的默念着,拿起竹筒砸吧的喝了一口刚打的新鲜泉水,突然间,他眼中一亮,将思念之情藏进内心深处,仔细端详起手中的竹筒,准确的说,是在回味着泉水的味道。
来到山上一个月了,每日都是练功和枯燥的修持,一想到将要在这里呆上好几年甚至更久,杨枫有时就觉得自个的“童年”灰暗啊…别人的童年青春都是哪嗨哪刺激哪好玩就往哪蹦…自己倒好,来山上做个苦和尚,还是个没有通过考验的苦和尚,人家方丈压根到现在就没说过要正式点化他。
“哼。”
杨枫一个人唧唧歪歪的屁哼一声,做个苦人也要苦中作乐,不找个时间把这漫山遍野摸个透,鼓捣点什么出来,怎能满足他那一颗蠢蠢欲动的少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