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犇带着刘霸离开离石,其余的一百多侍卫、仆从个个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料,刘迁说:“诸位想死还是想活呀?”
众人一听,纷纷跪倒,争先恐后的说:“想活,想活。”
刘迁轻蔑的笑笑,突然看见人群中还有一个人站得笔挺,生出了几分兴趣,相对于个个贪生怕死的同僚,这位侍卫如同鹤立鸡群,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
刘迁打趣的问道:“哎,那个站着的,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众人顺着刘迁的眼神望去,果真看见自己的队伍中竟然还有一个站的笔挺的人。大家都知道刘迁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个个都为他捏了一把汗。侍卫年轻的脸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出与他年龄并不相符的成熟,只见他轻启唇齿,回答道:“想死。”
刘迁大笑一声,猛地一拍大腿,夸赞道:“好男儿!”
站在一旁的李宓暗自笑了笑,他知道,只要刘迁一拍大腿,必然是惊喜过望,这时候谁要是求他办点事儿,准成!但李宓可是个氐人,他可不希望刘迁不杀这个看似英雄的侍卫,在他眼里,匈奴人都应该死去,包括刘迁。他当然不会为眼前的英雄求情,他的心思早就飞到了城外,紧紧地拴在刘霸和那十二个杀手身上。他要做的,是不让回到左国城,以挑起刘豹对刘迁的仇恨。这才是李宓这次随军东来的真正意图,这点连刘迁也不清楚。
刘迁不怒反笑,亲切的问道:“请教尊姓大名。”
侍卫冷冷地说:“将死之人,不说也罢。”
刘迁保持着刚才的姿态,严肃的说:“我是真诚的请教你的姓名,长生天可以作证。”
侍卫依旧冷冷的说:“长生天生我,父母育我,姓名已被风沙吹淡了。”
刘迁依旧不依不饶,不耐烦的问道:“看在长生天的份儿上,你就告诉我这个来自远方的虔诚的使者你的姓名吧。”在他看来,眼前的侍卫是个难得的人才,谈吐不俗,仪态端庄,而且忠诚可靠,要是能够留作己用,绝对是个实实在在的宝贝。
好半晌,侍卫轻轻吐出两个字:“石寇。”
刘迁笑道:“好一个石寇,匈奴人能有你这样一个英雄,却也实在不容易。”
石寇道:“我不是匈奴人。”
刘迁的笑容僵在脸上,本来自己想用同族来拉拢他,孰料他和眼前的这些人一样,都是异族。刘迁叹口气说:“可惜了,拉出去吧,留他个全尸。”
三十年来,刘迁受够了异族的欺辱,虽然在氐族的部落里,他身居高位,但仍旧备受凌辱,此次东征,名为主帅,实际上兵权牢牢地掌握在李宓手里,他不过是氐人用来攻入离石城的工具。他恨透了异族,一心认为,只有匈奴人才能真正的跟自己一条心。如今看重的英雄竟然也是个异族,他的心凉到了极点。
跪了一院子的俘虏看出了刘迁眼中的遗憾,自然明白其中的缘由,一个劲儿的对刘迁说:“大帅,大帅,我是匈奴人啊大帅。”刘迁眼里容不下这些胆小如鼠的人,不顾他们的呼喊,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身后的人们还在一个劲儿的呼唤:“大帅,大帅!”
刘迁被喊得烦了,大喝一声:“都给我拉出去砍了!喊得最厉害的几个腰斩、弃市,随你们。”
众人听了,一个劲儿的求饶,许多人额头都磕出血来。
刘迁挥了挥衣袖,头也不回的离开。
王犇背着刘霸,生怕刘迁反悔,撒开丫子的狂跑,仅仅一个多时辰,就到达城西五十里的防川堡。几天前,刘防就是在这死去的,王犇将刘霸放下来,跟他一起对着哭祭刘防,祈祷刘防能够保佑自己跟刘霸安全返回左国城。
不过,刘防的在天之灵显然不是太过灵验,王犇带着刘霸磕完头起身,转过身准备继续往前逃,突然看见十几个大汉个个骑着高头大马,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们。
王犇凭自己的直觉,只知道这十来个人不会是什么好鸟,于是紧紧的抱住石霸,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干嘛跟着我们?”
领头的率先说话了:“不好意思,我们是奉刘将军的命令来取二位项上人头的。”
王犇怒道:“你这个人尽自胡说,刚才刘将军放我主仆二人西去,如今怎又会派你们来杀?”
那人也不磨嘴皮子,只是笑笑:“这你也相信?刘将军毕竟跟着娃娃是亲戚,在城里杀人,未免有些不地道,再者也容易沾染上左国城的是非。可是,在这儿就不一样了。我们现在杀了你,谁知道?你知道吗?对,你是知道,可是你死了。”
王犇自知无法逃走,跪倒在地,乞求道:“这样,你们杀了我,放他走。”
“哈哈,放他走。他比你重要,你可以不死,他必须死。这是将军的命令。”
“那好吧。”王犇说,“我同意你们把他带走,我就回乡隐居了,此生此世不再问凡尘俗事。”
“好!”领头的大赞一声。
王犇转过身,突然从包袱中抽出一把短剑,刺向对手。那人也不是等闲之辈,轻轻闪过,抽出长剑,一剑刺中王犇的左胸。王犇突然感觉自己身体一凉,迅速向后倒去。
一个士兵冷笑了一声:“就这身手,也敢跟老大斗法,真是不自量力,自己找死。”
老大反而没多说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王犇嘴里喷涌着鲜血,艰难的对刘霸说:“我。不能。。不能再。。再保护你了。你可要。。”话未说完,头便扭到了一边。
老大走下马,躬下身子,问刘霸说:“怕不怕死?”
刘霸说:“什么是死?”
老大突然对眼前的这个孩子生出了几分怜悯,心中生出留他一命的想法。于是,对来的其他十一个人说:“今天,我有心放了这个可怜的孩子,你们谁愿意把他送到刘豹那里去?”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好半晌,一个身穿青色战袍的兵士走出来,说:“小的愿意。”
老大看着他,笑着问道:“礼群,你真的可以吗?”
礼群拍拍胸脯,说道:“老大尽管放心,我礼群一定将他安全送往左国城。”
老大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随即,让礼群将石霸抱上他的马背。
老大吩咐众人:“回去之后,见到李将军,就说主仆二人已死,谁要是泄露了放走孩子的消息,我们大家一起死。”
士兵们高呼:“不敢!”
老大笑笑,宣布收队,一行人打马回离石城去了。
礼群载着石霸,骑着他的大马,向西行进。大概走了十里,回头看了看,老大并没有派人跟着他,于是他转而向南直奔,前头不远就是并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