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作为之前吵架的赔罪,我帮晓元把行李从她家拿回了我家。一路上,从晓元口中套出了我(方维),她自己和罗玄,我们三个父母都已经不在了的事实,也解释了我心中,为什么三个人大过年不回家陪家人的疑惑。
稍后,欣怡拿着行李也到了。
“罗玄,这家伙呢?怎么你一个人回来的?”我疑问道。
“他把送到楼下就走了,说是要回去弄他的AR项目。”
“他总是这么来去匆匆的。”晓元在一旁附和道。
“好了,两位大小姐你们慢慢理东西,我去小房间睡觉了。”
“不帮忙的咯?”晓元催命的声音又从背后传了过来。
“帮忙,帮忙。对了,欣怡,我们三个都因为父母已经不在了,所以没有回家过年,你为什么过年一个人呢?”
对于我的直截了当,欣怡似乎已经早有准备,微笑着回答道:“今年过年不是有你们陪伴吗?”欣怡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个相框,走到我与晓元跟前,相框上有欣怡还有一对看上去非常幸福的老夫妻。“你这个问题,刚才其实罗玄也问我了。照片上是我的爸爸和妈妈。”
“你们一家三口看上去好幸福。”言语间看得出,晓元有一丝羡慕。
我:“他们现在人呢?”说完这个话之后,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欣怡泪就跟着我的话一滴滴地往下掉:“他们去年出去环球旅行,途径斯里兰卡转机的时候,遭遇恐怖势力的武装劫持,最后整架飞机失事了。”
我给晓元使了个眼色,晓元搭着欣怡的双肩,让她坐在了沙发上,抱着欣怡的头,安慰道:“不哭了,现在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欣怡哭得更伤心了。
“你这是安慰啊,还是催泪啊?”我在一旁假装责怪晓元道。
“你行你来!”晓元站起身,往厨房走去。
“我来就我来,欣怡,你方叔叔没有什么其他本事,就是一个简单粗暴的人;来,叔叔抱抱。”
说完,欣怡破涕为笑,白了我一眼道:“谁说你没有其他本事,你的本事可大了。”
“上大学的时候我经常来蹭你的课。”
“你上过我的课,那你说说看,你现在这种情况我应该采取什么办法呢?”
欣怡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嗯……我属于创伤后抑郁症,需要深度催眠。”
“催眠?我现在年纪大了,催眠老催着催着把自己给催睡着了。”
“方老师,你以前可是一本正经的男神类型,现在怎么突然就画风突变呢?”
“别说我,你自己不也在跟我开玩笑吗,哪有什么创伤后抑郁症,要不你当时没有认真听我讲课!”我故作正经道。
“嗯,你这样倒是还有一些当年的英姿。”欣怡捂着脸笑道。
“我觉得吧,那时候就是年轻爱装逼,现在我跟你说绝对是成熟大叔一枚啊,你值得拥有哦。”
听我一番话,欣怡捂着脸笑得前仰后合。
此时,晓元从厨房端着两碗东西走了出来。
“哇,你煮什么呀!”我闻着香味就走了过去。
“没你的份,这碗是给你的,欣怡。”晓元打掉我的手道。
“谢谢,晓元姐。”欣怡乖巧地接过面。
“哇,餐蛋面,好香,我都忘了已经6点半了。”
“要吃你自己去煮。”晓元白了我一眼道。
“跟女孩子住,还是有好处的嘛,我本来冰箱里连这些原材料也没有。”
“那可不,我今天早上和罗玄搬了很多吃的过来呢。”晓元昂这头看着我道。
“很久没吃餐蛋面了,其实每次吃餐蛋面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一个人,他每次去饭店点餐蛋面时,都会说一句话:面要生面,蛋要生蛋,不要午餐肉,多葱。”我吃了一口自己煮的面之后,煽情道。
“谁呀,吃生面那么奇怪?”欣怡疑问道。
“他叫刘杨,起初是我的一位病人,因为接触时间长了,比较谈得来,就变成了我的朋友。”
晓元:“他是做什么的?”
“他以前是野战军特种部队的,参加过多次战役,在他参加的最后一次战争胜利后,他和他的战友们在耶路撒冷的街头欢庆胜利,突然看到一个阿拉伯的小女孩,在马路上趴在一个已经死去的女尸旁哭泣。他独自走了上去,想问问那个小女孩发生了什么,没想到那个女孩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含着泪水,本应纯真的眼神,写满了仇恨和绝望,手不停地敲打着刘杨,嘴里不停地喊着:'是你杀死了我的妈妈,是你杀死了我的妈妈。'从那天以后我的这个朋友就在也没办法忘记那个女孩的眼神,那天的场景就像一块阴影一样,每天从早到晚缠绕着他,之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最后因为病情实在太严重,才找到了我希望帮他医治,但那时,他已经是中度抑郁症了。”
听我说到这里,两个女孩已经眼睛里泛着泪光了,特别是欣怡,看上去哭得很伤心;我心里算了一下,这一天里面,这两个女孩,分别都已经哭了三回了。
“那个小女孩太可怜了,那后来呢?”欣怡带着哭腔说道。
“后来,通过当地关系,他把那个女孩送到了他在美国的朋友家收养。每年还不断地打钱给他朋友。他自己也通过我一年的治疗,抑郁症基本康复了。”
“那他现在呢?”晓元问道。
“康复之后,他离开了部队,参加了全球红十字会救援队。在一次救援行动中,被印度当地的恐怖组织伏击身亡。”
欣怡淡淡地望着窗外,感慨道:“哎,真实的战争在大人眼里只有枪林弹雨,尸横遍野所带来的恐惧和伤痛;而那个孩子纯真的眼神里透出的绝望,一定是因为妈妈死了,觉得全世界都坍塌了,这种痛才是真正悲绝到顶的。”
我和晓元都没有说话。